□顾则徐
从志趣的读书,通常就是求知和研究。从梁启超读,这方面有极大好处。所以,不妨专门谈一下梁启超的“知”。所谓“知”,核心是思想。思想而得演绎者,便是学术；学术可以有标准的不同,但演绎则是一致。有思想者较多,进行演绎者较少。所谓思想,有平常与创见之分；平常之思想人人而有之,故可谓人人皆为哲人；创见之思想并非人人皆有,故不可谓人人皆为哲人。虽有创见,没有演绎就只是话语,并非学术。孔子“述而不作”,是他的口头学术,他的学生给予记录而成《论语》,是他学生完成了作的工夫。
中国之学术,战国为一大变,两汉为一大变,之后虽然有种种变迁,诸种变迁甚至称为革命亦可,但只有到清末方可以称为又一大变。在这一大变中,梁启超是个关键人物。
所谓大变,在基础层面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是语言,翻译语、外来语与传统本土语言发生前所未有的大交汇,虽然与梁启超同时不乏人物,比如突出贡献者有严复,但终究还是梁启超贡献更多。另有一点,梁启超还打破了雅言与俗语的界限,“五四”时期白话文运动其实在梁启超时已经悄悄打好基础。二是逻辑,中国传统的模糊演绎到梁启超,发生了鲜明的论理学过渡。三是文法,梁启超不仅“笔下常带感情”,打破了传统的僵硬文章风气,而且还有大量摒弃“感情”的条理辨析。总之,自梁启超之后,中国文章、著作风气豁然大变,进入了焕然一新时代。
所谓大变,在学科方面梁启超的贡献几乎是全方位的,主要来说有这样几个方面:一,梁启超完成了从经学、子学到哲学的转型。梁启超不仅第一次总结了中国以经学、子学为主干的学术史,而且进行了跟西方哲学的对接,奠定了中国思想的哲学化基础。二,梁启超完成了现代政治学、法学的奠基,其中尤以国家学说、阶级学说、宪政学说、自由学说、革命学说最为重要。三,中国史学不仅自梁启超进入了“新史学”阶段,而且第一次被完整地放到了整个人类史、世界史中进行互动考察。四,中国文学也由梁启超推向了新文学阶段,相应的还有新音乐的提倡。五,现代民族学在梁启超时期获得奠基,民族国家思想获得奠定,同时社会学、民俗学也获得了现代意义的进步。六,现代经济学尤其是财政学、货币学由梁启超奠基。七,现代教育学被开创和奠基。八,新闻学不仅在梁启超时期获得奠基,而且至今没有企及的高度。九,佛学成就及其他。
以上是梁启超之“知”的主要方面及其概略的介绍。既然如此,仅仅从他本人而言,读他便是极其愉悦的人生快事。就阅读效率而言,读了梁启超,再读同时之人如康有为、谭嗣同、严复、章炳麟、杨度、孙中山、王国维等就容易,反过来则未必。由梁启超而向前延伸到孔子进行阅读,都会比较容易达到畅通状态。向后比如阅读胡适,几可以一目了然,但反过来从胡适而读梁启超,则可能滞碍难解。故,读梁启超一人,最能得阅读中国书通达之枢纽。
(本文作者为学者,著有《梁启超哲言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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