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弘 栓柱家有一头老黄牛,终日待在棚里,栓柱说它不能干活了。 栓柱家同样有个老人,就是栓柱爷爷,栓柱说他不能干活了。 老黄牛偶尔摇摇尾巴,摆摆耳朵,赶走身上的苍蝇,已经算是它最闲适的生活了。 栓柱爷爷常在村里转转,带带孙子,打发自己剩余的光阴,这就是农村老人生活的全部。 栓柱是爷爷看着长大的,爷爷特别疼他。因此,栓柱对他爷爷十分孝敬,一直坚持着不让爷爷下地干活,什么事情都要抢在前头,生怕爷爷累着。 栓柱爷爷拗不过栓柱,只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栓柱爷爷没事的时候总会搬个凳子到牛棚里,坐下来对着老黄牛嘟囔着什么。栓柱每每看见,总会对着爷爷喊道:“爷爷,你为啥老在那棚里待着?赶快回屋歇着,对着头牛有啥好嘟囔的?” 栓柱爷爷听到了也不理,继续对着老黄牛嘟囔着、嘟囔着。 时间长了,村里人就开始议论了。有人说栓柱爷爷疯了,有人说栓柱爷爷拿黄牛来解闷,也有人说老黄牛成精了,能和栓柱爷爷说话,还有人神秘地说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栓柱在村子里每每听到议论他爷爷的话,总会气冲冲地反驳:“你们才疯了呢,你们懂个屁啊,我爷爷那是跟老黄牛感情深,你们懂什么?快散开,散开!” 的确,栓柱说得不错,那头老黄牛跟了栓柱爷爷大半辈子,栓柱小时候还总骑在牛背上玩耍。栓柱对那头老黄牛自然也打心里疼爱,早早让它回棚“养老”了。 夏收季节到了,又是一个丰收年,栓柱一家把刚割下的麦子放在地里,开心地在饭桌上谈笑。正谈得高兴,轰隆一声雷鸣在栓柱家上空响起,一场大雨将要来临。这可把栓柱吓坏了,昨晚的天气预报没说会下雨啊,栓柱也就没做什么预防措施。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赶快把麦子运回来。 然而,让栓柱更着急的是,家里刚把一头牛借给村头二狗媳妇的娘家了,只剩下一头健壮的黄牛,一头牛拉麦子实在是太慢了,这样的话麦子就完了。 这时,栓柱爷爷走进牛棚,对着老黄牛说着什么。老黄牛也对着栓柱爷爷昂了几下头,舔着栓柱爷爷的胸脯和胳臂,似乎它已经等了很久了。 就在栓柱急得满屋乱转的时候,栓柱爷爷已经拉起那头老黄牛对栓柱喊道:“还不快走?它还能干活,它跟我说过。”老黄牛也兴奋地闷声叫着。 栓柱虽有不舍,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好让一老一壮两头黄牛担起这副沉重的担子。 回来的路上,满载麦子的车陷进坑里,两头黄牛在栓柱的吆喝声中拼命地使劲,无奈还是不能将满载麦子的车子拉出坑。正在这时,栓柱爷爷大喝一声,只见老黄牛扑通跪在地上,一伸腰杆,后腿蹬直,装满麦子的车开始向前移动,车子终于出了坑。然而老黄牛却为此耗尽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等麦子全部拉回家,老黄牛就跪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对着栓柱爷爷高亢地叫了两声,它那粗壮的身子倒在了栓柱爷爷的面前。 栓柱爷爷平静地抚摸着老黄牛的头,想起它拖着沉重的犁,低头一步又一步,犁出了身后一垄又一垄土地,好让自己下种;又想起满地金黄的时候,它还得担当搬运工;他还想起了自己对老黄牛的许诺…… 这时,他让栓柱端来一盆金灿灿的黄豆,放在老黄牛的面前。老黄牛艰难地把嘴伸进黄豆里,两行眼泪夺眶而出,随后,老黄牛永远闭上了它那渴望的双眼。 栓柱爷爷对着躺下的老黄牛不停地嘟囔着。 这次,栓柱听得很清楚、很清楚。 “谁说我们不能干活,谁说我们不能干活……” 为尊严而努力的 爷爷和老牛 对于勤勤恳恳劳作了一辈子的爷爷和老牛来说,“干活”即是他们的生活状态,更是活着的尊严。小说描写了爷爷和老牛之间的惺惺相惜和默契,更突出了他们为尊严而进行的努力。作者从农村的日常生活场景中引申出深刻的主题,精心的结构和简洁、质朴、有力的语言,也增加了小说感染力。 初评委:丛新强,文学博士,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主要学术领域为中国当代文学、基督教思想与文化、媒介文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