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批判,追求幸福——
梁晓声的生存启示录
2014年02月22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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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吉祥
文明不是做样子, 是自然而然的举动
《中国生存启示录》集中了作家梁晓声的人生智慧,他用自己的感悟写下关于传统文化、文明修养、教育等诸多问题的思考,力图为大众的现实生活寻找借鉴,告诉读者他自己的生活感受,启迪人们面对各种各样的现实应该拥有怎样的生存态度。
当然,梁晓声并没有一味地说教。作家对人生的独特感悟与讲故事的能力,让他的这本书在说理时更为形象。他说文明“不是要刻意做给别人看的一件事情,它应该首先成为使自己愉快并且自然而然的一件事情”,并列举了他在法国旅行的例子:梁晓声乘坐的车在路上撞着了一只农家犬,只不过是“碰”了那犬一下,只不过它叫着跑开时,一条后腿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瘸,稍微而已。想必如果在国内,没人会将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开车扬长而去即可。然而,为梁晓声一行开车的法国青年却将车停下来,去找养那只狗的人家,找了半个多小时,没找到。当梁晓声他们决定在小镇的快餐店吃午饭时,法国青年依然在找,说如果找不到的话“心里很别扭”。好不容易找到主人的住址后,法国青年郑重向狗的主人道歉,临行前还主动留下名片、车号、驾照号码。费了很多周折后,梁晓声注意到这位法国青年回来时一脸释怀,“他心里不‘别扭’了”。
这件事让梁晓声反思同胞的诸多行为,在他看来,中国人的很多行为与文明底线不符合,做了不文明的事情却心安理得,缺少“心里很别扭”的感觉。梁晓声在书中列举了种种国人不文明的例子:“比如袖手围观溺水者的挣扎,其乐无穷；比如随地吐痰,当街对骂,从来不想到旁边有孩子；比如中国之社会财物的分配不公,难道是天经地义的吗?”
也正是因为目睹了当下社会生活中存在的诸多问题,梁晓声特别看重人文教育“化人”的力量,从而帮助大众培养健康的价值观。然而让他感到失望的是,就连被外界普遍认为人文气氛最重的大学,其表现也不尽如人意。这不仅是因为学生在中小学阶段因承受了太重的学业压力而忽视人文教育,进入大学后再怎么补课也已经晚了；更因为即便上大学后,人文教育也受到功利思想的冲击,“大学生的头脑在一天24小时内,考虑更多的是专业成绩,关心更多的是证书。若稍微再有余暇,他们只会选择放松和休息”。在大学教中文的梁晓声最常遇到来自学生的问题便是“学中文有什么用”。
梁晓声在书中很感慨地说:西方的人文教育与我们截然不同,更与我们的“官二代”、“富二代”的家庭截然不同。他想到了美国前总统杜鲁门的外孙,这位“名门之后”直到小学四年级才从课本上知道外祖父曾经是美国总统,跑去质问他的母亲为何不告诉他,而母亲告诉他总统人人皆可竞选,这一职位更多地意味着责任,“权力的本质是责任,这是我们最缺乏的人文教育”。
中国老百姓更善于在忍耐中怀抱希望
作家龙应台在《中国生存启示录》的推荐语里说:“知识分子历来就有矫正社会恶疾和唤醒民众的使命,包括基本概念的重建。在这一点上,作家梁晓声先生是令人尊敬的。”
梁晓声在字里行间仍然难掩“说真话”的本色。他说,在中国,即使是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普通人及普通人家的生活水平其实也是非常脆弱的。往往是一人生大病,全家愁苦,甚而倾家荡产。现在情况好了一些,公费医疗、医疗保险等社会福利保险制度有所加强,但仍处于初级阶段。粮食一涨价,人心就恐慌；猪肉一涨价,许多普通人家就奉行素食主义；而目前的房价,使许多普通人家的“80后”一代拥有自己住房的愿望几成梦想……“这使新一代都市年轻人,看在眼里,心生大虑,唯恐自己百般努力,却仍像父母辈一样,摆脱不了普通人的命运”。
这不是他第一次感慨青年的不易,在之前的著作《忐忑的中国人》、《郁闷的中国人》中,他也多次说“我特别心疼现在的青年”,但他也担心“现在一些年轻人好像‘集体生病了’,喜欢回望过去,言论中流露出‘我对现在不满意,但是我们有一个美好的从前’之类的想法。”
梁晓声在《中国生存启示录》中分析,这与传媒的引导与暗示密不可分。他在书中说,我们中国的当下主流传媒有一大弊端,那就是——讳言贫困、落后、苦难和不幸,却热衷于宣传和炒作所谓“时尚的生活方式”。似乎时尚的、时髦的甚至摩登的生活方式,便是幸福的生活。然而,事实上能过上那种生活的人,在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少数。如此这般的文化背景,对新一代成长中的人,几乎意味着一种文化暗示,即幸福的人生仅属于少数不普通的人；而普通人的人生是失败的,令人沮丧的,难有幸福可言的。所以他认为,不幸福的人生感觉人人都会常有,是生存竞争压力对人的心理造成的负面感觉,不同的人面临不同的生存竞争压力。但有时候,也与我们对人生的思想方法有关。如果能提前对人生多几种考虑、打算、选择,也许人生的回旋余地会大一些,压力会小一些,瞻望前途,会相对乐观一些；那么,不幸福的感觉,自然会相对少一些。
梁晓声不止一次感慨中国老百姓的善良与朴实,在《中国生存启示录》里,他说,中国的老百姓是全世界最仁义、最厚道的老百姓。哪个国家的老百姓比中国的老百姓更仁义、更厚道呢?哪个国家的老百姓比中国的老百姓更善于忍耐、更善于在忍耐之中仍怀抱着不泯的希望呢?正是因为这样,他不忘提醒:“以权谋私者,一心只想自己先富起来、全不将人民利益放在心上者,是应该感到羞愧的。”
“愤怒”是推动改革的机遇
有“平民代言人”之称的梁晓声赖以成名的是早期的知青文学,近年来却将视线转向社会文化生活批评领域。当梁晓声在1997年推出《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一书时,外界不乏批评,其中一个声音是:小说家写非小说的东西属于不务正业。对此,梁晓声不以为然,在《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一书中,他以自己的阅历,对平民、贫民、农民工、“灰社会”等各个阶层做了分析,并对贫富差距的拉大和阶层的日益分化表达了深深的忧虑。梁晓声直言,写这本书时他的不满非常强烈,而他的不满并不是源于外界所批评的“仇富心理”,“而是造成咄咄逼人的贫富悬殊现象的种种体制问题”。
如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张颐武所说,梁晓声的价值和意义其实在于他创造性地看到了我们看惯了的高歌猛进的历史的褶皱处的那些人,他们的命运需要通过梁晓声的表达浮现在我们面前,让我们无法遗忘。
此后,转型期人们的生存状态与心理变迁一直是梁晓声关注的主题。近两年,他相继推出了《郁闷的中国人》和《忐忑的中国人》两部新著。在《郁闷的中国人》的开篇,梁晓声便直奔主题:中国人的郁闷由来已久。如果说改革开放前的郁闷更多的是源于对生存本身的焦虑,那么现在的郁闷则更多来自社会转型时期的阵痛——现如今人们不愁吃喝了,但不知何时起,苏丹红、牛肉膏、瘦肉精、染色馒头、硫黄姜出现了；学校不包分配了,找工作也要权钱交易；入学托关系,住院托关系；豆腐渣工程频繁出现了,矿难接二连三,瞒报也接二连三；物价飞涨了,买房买不起,租房也只能蜗居了……
而在《忐忑的中国人》中,梁晓声则流露困惑:在国力变得空前强大的二十一世纪初,国人不分男女老少,不分农村和城市,不分贫富,不分官民,简而言之,似乎集体陷入了焦虑和忐忑。在一次受访时,梁晓声解释,造成老百姓“郁闷”、“忐忑”的根源在于分配不公、腐败和特权,“当下中国人的郁闷,来源于不公平对待”。
如果说《中国生存启示录》教给人们如何幸福地生活,呼唤一种正能量的话,那么梁晓声在《中国社会各阶层分析》、《郁闷的中国人》、《愤怒的中国人》中阐述更多的是“愤怒”的价值,如梁晓声一直坚持的观点:愤怒是推动改革的机遇。就像他在《忐忑的中国人》里忍不住呐喊:“改革也要抓住机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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