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面的余味
2014年02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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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布(自由职业者)
  张中行(1909—2006)是我敬重的一位老先生,他的《负暄琐话》更是我的至爱。
  该书以“负暄琐话”名之,取“晒太阳闲话”之意。所记多为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初北京大学的旧人旧事。文笔清淡、朴素而拙雅,近于白描。但娓娓细叙,如沐春风,像是在聆听世纪老人的喃喃诉语。
  在《胡博士》一文中,描述了海外归来任北大教授的胡适,“中等以上身材,清秀,白净。永远是‘学士头’,就是头发留前不留后,中间高一些,永远穿长袍,好像博士学位不是来自美国。总之,以貌取人,大家共有的印象,是个风流潇洒的本土人物。”寥寥数笔,一位当年文化界的风云人物便跃然于纸上。
  而在回忆自己的恩师周作人时,《苦雨斋一二》一文是这样写的,“解放以后,听说他表示悔恨,还愿意以余生做些有意义的事。过而能改总是好的,所以他又有了翻译和写作的机会。但人不是当年的了。”“幸而有老本,能够在文墨的世界里徜徉,不至过于寂寞。这样的日子共计十六七年,中间经过‘文化大革命’的动荡,到一九六七年五月,又为读者留下十几种书,下世了。”透过字里行间,我们分明看到张中行的心头在流血。不论世间对周作人如何评价,作为弟子,他在文章的最后申明,“我是他的学生,珍视他文的方面的成就”。
  每一次到上海,只要有空,我总是要到弄堂里的寻常小店去吃一碗阳春面。看起来不过就是索然寡味的清汤白面,但吃到嘴里,再喝一口汤,就会发现面条韧糯滑爽,汤水鲜香四溢,最难得的是那面的余味,清淡爽口而回味无穷。
  每当我品读《负暄琐话》时,总会联想到吃阳春面的感觉,总会留恋于那深藏其中而耐人咀嚼的余味。
  有人说,人活一世,有的,活成了面子;有的,活成了里子。张中行无疑是后者之中的楷模。
  他出生农家,毕业于北大,建国后,任编辑。60岁,到凤阳干校劳动。62岁,被迁回老家务农。70岁,落实政策返京。85岁,始有一间独享的书房兼卧室兼会客室。他大半生默默无闻,80多岁了,方名声大震,被誉为“高人、逸人、至人、超人”。
  他以“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为信条,韧于事业,学贯中西;坚于操守,凭天地良心行事为人,不伪,不阿,不骄;心怀大爱,有分寸,不妄言。有人说友谊是花,但朋友对他而言,“则是家常饭,花可以没有,家常饭就不能离开”。
  他甘于“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理性地调和好无奈与乐观、忧患与通达这些看似矛盾的东西,如大河缓流、曲水流觞般地隐忍平和。
  在一个浮躁的时代,唯有难得的甘于寂寞、负重前行的身影,才是令人信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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