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效乾
尘封的往事里总有一个伛偻的背影——身材微胖,白发苍苍的她,又在眺望窗外,一站就是许久……寒冬的傍晚,夏日的午后,这背影就像一幅画,常常出现在我的眼前。
画中人是我挚爱的太姥。那时候我并不清楚,她到底在眺望什么?
太姥是我妈妈的姥姥,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已经很老了。她裹着小脚、腰背弯曲、眼花耳聋,站的时间长了,就会腿脚酸痛。但是,个人起居、洗洗涮涮的,她不想别人操心,自己能干就不愿麻烦别人。
太姥特别喜欢孩子,尤其喜欢我和妹妹围在她身边玩耍。我小时候生病呕吐睡不着觉,她就整宿把我抱在怀里,谁劝都不肯放下。
爸妈都很疼爱太姥,假期总忘不了开车带太姥去济南周边及海边游玩。每次出门,太姥可兴奋啦。爸妈还特意买了轮椅,推着她逛景点……往事悠悠,到现在太姥笑眯眯地坐在轮椅中的样子,还时常浮现在我眼前。
几年前,太姥家拆迁,父母便腾出一套房子给太姥居住。这套房子在三楼,无论房型还是新旧程度,都比太姥原先的老屋好得多呢。大家都很满意,可是太姥,却在一旁沉默着。
太姥的老屋是平房,院里爬满了绿植,橘红色的凌霄花花期很长,织出一片绿荫。太姥能常常走出屋门,看看鲜花,抚抚绿草。那段时间,多少次,我看到太姥站在窗前凝望窗外。伛偻的身影静静的,一动不动。窗外是怎样的美景啊,竟如美酒一般,“勾引”着太姥的心。
搬家以后,太姥被“拘禁”在了高高的三楼之上。太姥对姥姥说:“我啊,就是想出去啊!我拄着拐棍,一步步爬下去,我想下去走走啊!”有一次我回来,竟发现太姥站在楼梯口,向下张望着。姥姥也理解她,有时会扶着她下楼,用轮椅推着她到对面的百花公园里走走。可是姥姥毕竟也是七十多岁的老人了,每次回来,都筋疲力尽。
直到很长时间以后,我才慢慢理解了。太姥在窗前留恋的,不是窗外的美景,而是她的一点垂老的自由。一颗苍老的心,是如此需要那一点点行动的自由——一个小院带来的安全感和走出屋门的快乐。只是,当一个人老得像太姥那样时,她的心,还有人愿意读懂吗?
太姥是属马的。仰望苍穹,我真诚地祈祷,远在天国的太姥,能健步如飞,就像那骏马一般,自由驰骋于她窗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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