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志杰
农历十月初一那天,就是传统的“寒衣”节,回老家上坟祭祖,给逝去的亲人们送上御冬的衣物和后辈的思念。瞭望旷野,庄稼尽收,树已凋零,草也枯黄,满眼尽是初冬的萧瑟。
走过村里,不时见着老人们在忙活着自家的活计,有的在往菜地提水,有的在清理院落,有的在把晒干的柴火抱到闲置的屋子里,为度过寒冬做准备。看上去老人们穿得不多,也就一层秋衣外加一件单薄的裤褂。或许是劳动给这些勤苦的老人们带来无比的温暖,浑身充满了热的力量,或许是劳动使他们早已将冷暖抛到脑后,无暇顾及。过去与老人们打招呼,他们热情洋溢,放下手里的活与我嘘寒问暖,像是久别的亲人,拉着我的手嘱咐天冷了赶快回家暖和暖和。把自己的冷暖置之度外,却挂着我们这些穿得很暖和的人,这是老人们既朴素又真实的情感表露,听起来就会有一种春风化雨的温度在你的身上升腾。他们粗糙甚至有一些僵硬的老手,虽然没有多少可以传递给你的余温,你却觉得老人们的手一点不糙、一点不凉,反而觉得是那样的暖心。
下午太阳出来了,街头有很多老人,他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享受着阳光赐予的温暖。老人们言语不多,似乎十分珍惜有太阳的时光,尽量多地让阳光带来的温暖留在自己的身上。我们村算得上是一个长寿村,80岁以上的老人几乎每家都有,90多岁的老夫妻还有好几对。冬天里,每有太阳出来,街上就站满了身板硬朗的老人。他们享受着纯天然无污染的取暖设施带来的幸福,黑黝黝的脸蛋上泛着红扑扑的油光,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孩子们很孝顺,日子过得也算富裕,但是老人们喜欢自己过,一方面可以减轻孩子们的负担,一方面这样活动着身体也好。和老人们一起晒着太阳,有一种很踏实的幸福。说实在的,他们的一生过得挺辛苦,现在的日子过得也不轻松。但是,从老人们寥寥几句的话语中,你听到的没有一句埋怨、牢骚和不满,他们的平和心态与乐观大度的处事态度令人景仰。我想,这也是他们健康长寿的主要原因。
从老家开车回济南的路上,打开收音机听新闻,一路上关于城市供暖的话题不绝于耳。天气忽冷忽热,供暖部门按兵不动,在等待着早已划定的供暖时间的到来,听上去满电台的人都很生气。这些年来,每到供暖季这个话题就一直没能消停下来。不知道哪年开始的,同胞们的耐性一天比一天差,在供暖这件事上像是大爆发,可能与北方地区近些年持续严重雾霾有关。乌压压的霾,不仅遮住了温暖明媚的阳光,同时遮住了不少人的双眼,形成短暂的眼前黑、脚下黑。有句话是不畏浮云遮望眼,同样的,作为有话语权和占领了说话制高点的人们,也应该勇敢地拨开雾霾寻找太阳,不畏雾霾遮望眼。不是吗?在众人义愤填膺声讨供热企业的时候,有多少人在关心关爱那些无法享受集中供暖的家庭以及更多的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的父老乡亲?再回头想十年之前,那时候有多少人家能够用上集中供暖,再看江南压根就不集中供暖的各省市,那里的人们又是怎样抗击寒冬的?想到这些,是不是你那颗浮躁的心能够微微平复一些,稍稍消去一些怨气?精神气儿足了,就不会感觉满屋子里透风撒气,就不会因为低一度高一度而牢骚满腹。
有人这样炫耀自己的好日子:夏天盖着空调被在有冷气的房间里蒙头大睡,屋外烈日炎炎,气温40℃；冰天雪地,穿着短袖T恤在有暖气的家里,开着窗户,做俯卧撑,举哑铃……天有冷暖心先知,小雪之日的晴朗让人暂时忘却了曾经有过和即将到来的天寒地冻,想起老家村子里那些晒太阳的老人,他们今天应该是很幸福的。现在政府给予农村取暖很多优惠和补助政策,家家都能烧得起炉子取得起暖,但老人们还是能省的尽量省下。真的希望一个冬天都是这样的好天气,让幸福一直伴随着这些宽容大度的老人,迎来明年春暖花开的季节。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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