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鞍华:
若逢黄金时代莫不知莫错过
2014年10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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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镜头,许鞍华常常露出搞怪的样子。
  电影《黄金时代》海报
  电影《黄金时代》海报
     67岁,许鞍华单身,和母亲住在租来的公寓里。她不会做饭,只会泡方便面。她随性生活,曾无数次地制定和推翻个人的经济计划和退休计划。
  这位四获金像奖的导演仍然会为没有投资发愁,在商业和文艺间较劲。年近七十的她学会转弯,也有自己的固执。拍《桃姐》前明知票房不会好,仍四处奔波找投资,只是“想用这部电影去纪念一些没有人提到的人”。
  三年之后,一部《黄金时代》,让许鞍华重新回到大众视野。这个女人还是那样悠悠而自在,信奉拍电影是她人生最大的意义。萧红的一句话深深地打动着许鞍华:我不能选择怎么生怎么死,但我能选择怎么爱怎么活,这就是我的黄金时代。
  文/片 本报记者 陈玮
  一直留着短发是怕被别人觉得老
  许鞍华最近忙了起来,《黄金时代》宣传期,她在广州参加“心灵演讲”。
  一件宽大的黑色罩衫,牛仔裤配球鞋,在其他人的盛装打扮下,许鞍华像个另类,完全没有四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的大人物模样。
  很难看出这个留着帅气短发的女人已经67岁,“我不愿被人说老,但又清楚自己很老,不愿穿暴露的衣服,又要让自己显得年轻,只能把头发剪这么短,让人家觉得你身体很好。”她说,在香港,如果别人认为你老,你就会找不到工作,更没人会来找你拍电影,所以很多人40多岁却开始穿暴露的衣服,努力与年轻人打成一片,装作很时尚的样子,“那是很可悲的。”
  在采访中,许鞍华时而调皮地翻一下眼睛,时而捂嘴低头大笑,谈得兴起,还会把腿盘起来,像是与邻居的一次聊天。一位后台的工作人员说,她对每个人都很热情,谦逊得让人惊讶。
  小时候,许鞍华很害羞,撑一把伞,不敢瞧前面的人,就看着他们的脚一直走。“如果不是拍戏,跟别人简直没话讲。”文学与电影,对她来说,是一种表达方式,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逃避。
  《黄金时代》片方宣传语说,许鞍华导演用她的温暖中和了李樯编剧的残酷。许鞍华的确是温暖的,在《黄金时代》中,她刻意回避了鲁迅的锋芒毕露,“我们重点拍一个慈祥长者,身体不是太好,而不是拍一个桀骜的老骂人的鲁迅。”
  温暖而细腻的情感表现,让许鞍华获奖无数,她却一直租住公寓。“有些事特别好笑,譬如我每一次去影展当评委,每人都有一部车,有一个司机,车窗还是茶色的,每一次出去,假装路边的人在夹道欢迎你,你向他们挥挥手,像英女皇的样子,可是结束之后回到家里,就完全换了个人。”她说,那个像是演戏,太假了。
  在香港,许鞍华出门坐地铁、公共汽车,去茶餐厅、快餐店。她喜欢普通的生活,爱吃面食,比如饼和饺子,喜欢吃肉讨厌海鲜,和南方人的口味相去甚远。
  67岁,许鞍华始终未嫁,在租住的公寓里,跟母亲生活,她自嘲是两个老女人互相支持。她不会做饭,只会泡方便面,自己的钱经常算得一塌糊涂,房间从来清理不干净。
  许鞍华不愿意做职业的长期规划,曾无数次地制定和推翻个人的经济计划和退休计划。这种随性似乎成为她事业的阻碍,有人曾经评价,许鞍华至今也没能像大多数导演那样带出自己的专门班底,是因为她始终凭着兴趣在工作,“只懂得像牛一样干活。”
  女人的坚强是在弱者基础上完成的
  “什么叫女汉子啊?”当被提问是否觉得自己是女汉子时,许鞍华两肩一耸笑了起来。“我觉得这个时代不用标签化女人,因为一说就认为女人不应该很彪悍,我认识的女人,像我妈我祖母,都比我爸我祖父彪悍。”
  新作《黄金时代》,以萧红的一生贯穿,这个女人,在那个时代也算得上“彪悍”,婚前同居,叛逆离家。
  “我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要拍一个民国时代的女作家?因为我认为萧红的经验在现代人看来也会特别有感触,她作为女人的挣扎和跟这些男性的关系,是会有共鸣的。”
  女性,是许鞍华在电影中长期研究的课题,也让她在香港获得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女人四十》、《千言万语》、《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她被定义为“女权主义者”,她否认:“我不是!”
  确实不是,她曾说电影寄托着她全部的人生观、价值观,从她的电影就可以读懂她自己。《半生缘》中,曼璐为了养家投身风尘,《女人四十》中,阿娥不可避免地成为家庭中操劳的“用人”,即便是有自我意识的女性角色,如《今夜星光灿烂》中的彩薇,也无法自拔地置身于三角恋情。“我的影片从来没有刻意描写‘女性平等’或者‘女权’这些主题,可能因为我本身是女性,所以比较容易触摸女性的生活经验,而我最希望拍出的,也是不同于男性导演视角的女性经验。”
  她说,女人一哭,别人就会帮你,所以说,女性的坚强和独立,是在弱者的基础上完成的。
  在她的电影中,这些情感的表达,是曼璐粘在鸡腿上的唇膏,是阿娥洗不干净的围裙,是桃姐静坐的望眼欲穿。
  有影评说,在许鞍华拍女性电影之后,她的电影没有了激烈的冲突和碰撞,只是娓娓道来。“现在比较成熟了,开始慢慢描摹一个过程,一点点酝酿,而不是通过一个戏剧性的爆发一下子解决所有问题。”
  这种表达方式在《天水围的日与夜》中发挥到极致,影片反复出现做饭、吃饭、读报这些琐碎的生活场景,让天水围这个“香港的悲情城市”,在镜头里显得安静平和。
  到我这年纪只希望电影不赔本
  许鞍华希望自己的电影能被大众所接受,然而,如果大众接受的评判标准只是票房的话,许鞍华一定是失望的。
  “我的每一部电影基本都是冒险。”谈起票房,许鞍华这样自嘲。她得了四次香港金像奖最佳导演和两次台湾金马奖最佳导演,却不在乎奖项,“到我现在这个年纪和阶段,不会算能不能得奖、有没有突破,只希望努力做完之后不要赔本,不然压力大到我受不了。”
  从《半生缘》到《玉观音》、《姨妈的后现代生活》,“叫好不叫座”成为许鞍华的魔咒。
  然而,她没有停下。老年人题材的《桃姐》,在开拍之前许鞍华就知道票房不会好,但她仍然为《桃姐》寻找投资方。“我想用这部电影去纪念一些没有人提到的人,探讨一下传统的人际关系和现在有什么不同。”
  许鞍华并没有放弃商业,她逐渐向内地发展。“我觉得这是大势所趋,而且现在比十年前好很多,过去十年合作的一些电影,常常会香港人不喜欢看,内地人也不喜欢看,现在经过磨合,合拍片可以做到让大家都喜欢。”
  许鞍华说,她喜欢周星驰的电影,那种性格,那种独特,她学不来,也做不了,她只做她可以做的电影,无关商业或艺术。
  她似乎找到了让两者结合的方法。《赛德克巴莱》的出现让她觉得,一部时间长达五小时、语言奇异、故事平叙的影片仍然可以获得高票房,她开始试图将冷门题材做成卖座片。
  “我人生最大的意义就是拍电影。”记者问起许鞍华对人生的看法,她收起调皮和放松,严肃起来。
  在拍摄《黄金时代》时,许鞍华有很多触动,萧红独居日本的时候,非常孤单并且怀念萧军,但她后来发现能安安静静写作就已经是黄金时代了,“很少人在自己幸福的时候真能感到幸福。”这让许鞍华非常羡慕,“为了一个理想可以赴汤蹈火,我自己做不到,可我很羡慕她。”
  在这个时代中,许鞍华也在尽力追求自己的黄金时代,在一次采访中她说,如果你所处的时代正好与你的理想契合,能够让你尽情发挥,那最好不过。如果不能,你所处的时代有什么特别看不顺眼的,你尽力把它改变,那也接近黄金时代了。
  “我希望每个人,在自己的黄金时代到来的时候,不要不知道,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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