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金瓶梅》改编的最性感芭蕾舞剧《莲》在济南公演
心里有什么你就能看到什么
2014年10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上图和下图为芭蕾舞剧《莲》剧照。         瑞睿 摄
   本报记者 张榕博
  在明清诞生时便饱受争议的小说《金瓶梅》,最近以现代芭蕾舞剧的新身份踏上山东。9月21日、22日,芭蕾舞剧《莲》在济南的山东会堂上演。
  在这场被称作最性感芭蕾舞剧中,创作者想展示“一个中国社会中县级土豪所有的性、财富和幻想”。而观众所追求和能感受到的却远不止这些。
有人悄然离场,有人拍个不停
  褪了色的红色台柱象征权力,摇摆的红床,西门庆和潘金莲缠绵的红色秋千,象征着婴儿的灵魂……就这样,观众在似懂非懂、左猜右猜中,观看了一场性感而又梦幻的芭蕾舞剧。
  9月21日和22日晚,许多山东观众的内心,就这样被现代芭蕾舞剧《莲》所震撼。
  虽然人们对《金瓶梅》的内容“心知肚明”,但《莲》在山东首演当天,还是有1500多名观众前来看个“新鲜”,其中不乏舞者、老专家、大学教授、凑热闹的青年打工者,甚至还有母亲带着未成年的孩子。
  在公开场合,大家喜欢讨论打虎英雄武松是由谁演。但是到了台上,观众更期待那对“奸夫淫妇”的表现。
  22岁的中国舞演员张强饰演西门庆,习惯了威风锣鼓、胶州秧歌,但是出演西门庆,他起初还不适应与多位女舞者在台上跳出动作大胆露骨的性感芭蕾。
  “我们开始都没有找到感觉,只是试着用现代人的想法理解他们。”张强说。
  “西门庆”与“潘金莲”第一次在舞台相遇,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缠绕在一起,西门庆霸气外露,而潘金莲则矜持了一小会儿。
  “我们不是讲述一个传统英雄的故事,也不是性感,而是人性。”张强说。
  在第一幕的结尾,武大郎的死亡安排在了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床边,距离观众更近。
  “其实这段有一个很强烈的矛盾冲突,就是西门庆和潘金莲在武大郎家里偷欢,被武大郎看到,他悲痛欲绝,身体佝偻扭曲,最后用舞蹈表达出武大郎之死。”张强说。
  人性的残忍和复杂,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但台下的几台闪光灯不约而同在此时对准了那对男女的身体,一些学舞蹈的小女孩则捂嘴偷笑。 
  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导师杜贵晨研究了几十年《金瓶梅》,对于这部长达100多回的历史小说,作者原意是要以西门庆之死引世人为戒。但结果是很少有人看到那里。“很多人挑着看,要么只看前半部分,要么只看其中的性描写。”
  但《莲》没有遗漏这场悲剧。表达西门庆被人性的欲望所绞死,也是改编《金瓶梅》最难把握的部分,人欲与性欲的表现往往难以分开,而剧组里的人习惯称它“最后的7分钟”。
  演出第三幕的最后7分钟,当西门庆倒在一个形如莲的床上濒死时,潘金莲依然不顾一切地扑在他身上。
  潘金莲的饰演者,刚刚20岁的芭蕾舞演员冯琳舒不好意思地坦言,这里的舞蹈语言必须要露骨一些。她希望引导观众从淫欲的反面认识《金瓶梅》,然后给人真正的启示:“也许悲剧可以美化人的心灵吧,给观众一种感悟。”
  这是一种非常复杂而且抽象的对人性的解释。观看中,有观众对于动作尺度当场不满,悄然离场,但更多的观众是手持相机拍个不停。
  这是《莲》主创方所担心的,担心人们认不出潘金莲,读不懂《金瓶梅》。
  杜贵晨说:人们依旧钟爱《金瓶梅》中的人物命运,是因为只有它迄今为止反映了人性。
  主创方认为,“潘金莲”在舞台表现的社会中,只是众多有着自己欲望的女人中很普通的一个。用《莲》制作人韩江的话说,就是“心里有什么,你就能看到什么”。
登陆山东,已是地域上的突破
  “一千个人心里,一定也有一千个潘金莲与西门庆。”杜贵晨说,“好书还是要会读书的人去看,俗人看书,这本书就成了淫书。”
  杜贵晨说,在原著《金瓶梅》的开篇有一首诗,很能说明作者本意:“二八佳人体如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纵欲无度的人啊,西门庆35岁就死了,而且还是暴毙。作者写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诫人们,无论你官做多大,钱财有多少,多么有权势,其实都没有用,只要纵欲,你一定会败倒在这个上面。”杜贵晨说。
  每个人眼里的《金瓶梅》都不一样。而主创方当初将《金瓶梅》改名为《莲》,也颇有深意。“起‘莲’这个名字其实非常奇妙,它既指女人的娇小,同时菩萨也是坐在莲上的。因此,潘金莲,非常复杂。”杜贵晨说。
  韩江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在舞剧结尾用了大悲咒的音乐。
  但几百年来,复杂的人性没有给予《金瓶梅》一个一致的评价。从明清至今,舆论上一直是口诛笔伐。
  这甚至影响到了关注它的人们。在当初制作《莲》时,韩江也仿佛面对一个禁区。
  “《金瓶梅》是香港艺术节组委会约的作品,也是他们藏了好多年的一个想法。”韩江是华人舞蹈界一位资深制片人。从2000年开始,香港艺术节组委会就向当时知名的国内外艺术团体发出邀约,重现《金瓶梅》,体裁不限,只要可以呈现出一个舞台剧。
  “但最后都不接。”韩江告诉记者,2009年,想不到是他最终接手《金瓶梅》,还是以现代芭蕾舞剧的形式,然后在两年后公演。
  为了能够让《金瓶梅》时隔几百年后重装上阵,这部现代芭蕾舞剧找到了奥斯卡金像奖得主、舞美设计大师叶锦添,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编舞王媛媛,以及新版电视剧《红楼梦》的作曲杜薇,共同再现那个古老的情色故事。
  剧评说,这次改编的《金瓶梅》其实也无意讲述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三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欲望心境。
  《莲》在香港演出还算成功,但回到内地演出,先是经历了禁演风波。“我们主动把名字改了,叫《莲》,没有删节舞蹈内容,便通过了。”韩江说。
  但《莲》依然没有遮住《金瓶梅》的坦白,在内地上演30余场后,“最性感芭蕾舞剧”的称号已不胫而走。
  制片人韩江有些担心。毕竟改编的《金瓶梅》仍未登陆北上广,大多数演出地点都在南方,而登陆山东,已算是一次地域上的突破。
给今天的人们一个冷思考
  “我们想希望借助艺术的表现,来体现《金瓶梅》小说中被人们忽视的正面价值。”韩江告诉记者。“我想展示一个中国社会中县级土豪所有的性、财富和幻想。”
  “这是一个很模糊的时代,其实跟当下是有对话的。”韩江说,很多东西他并没有直接取自《金瓶梅》小说,而是进行了再创作。
  他把这部现代芭蕾舞剧定位为一个社会的折射,明末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在物质极大丰富的情况下面,人们的一种空虚状态。“它产生了很多负面的东西。”
  那个时代的富裕跟现在很相似,人们分散的思想和信仰也很相似,他们想给今天追寻欲望和幻想的人们一个冷思考,而不是落入俗套的风情画卷。  
  但这些能够堂堂正正摆到台面上来说的东西,在实际的舞台上,其实比抽象了的艺术形式更隐晦,人们显然更关注演员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
  “在和平发展时期,大家关心性是自然的事。”杜晨贵说,“观众对《金瓶梅》理解有错位、误差,这也都是可以理解的。过度戒备、过度恐惧性感题材,是没有必要的。”
  在性学专家李银河眼里,“在整个社会能否正视人性与欲望的问题上,中国今天才刚刚走出中世纪。”她说,“正视和合理地追求人性仍是一场拉锯战。”
  “我们只是撕掉了社会的一个假面具。“韩江说。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