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毅、王献唐、田仲济
王统照诗赠三故交
2016年05月01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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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陈毅,叙老友重逢,以缅怀旧事为主,对方是开国元勋、共和国元帅、妇孺皆知的传奇将军,故叙旧中流露着深深的敬意与自谦。
赠王献唐的题画诗以“铁骨冰胎”誉人且自喻,以冷艳红火为至美,从“枯干”、“老树”的衰颓境界中突兀翻出精警的新意。
对田仲济的答赠诗,于平实的日常生活中取材,感激中蕴含深情依依。
□刘增人
王统照先生于1912年10月从故乡诸城相州移居济南,1913年初考入济南山左学堂(翌年改名山东省立第一中学)就读,1918年初,因考入中国大学英国文学系而从济南赴北京,前后居留济南约6年。1950年3月,从青岛赴济南就任山东省人民政府委员、省文教厅副厅长、省文化局局长等职,1957年11月29日病逝,居留7年有余。
前一时段,王统照正处于青春年少,意气风发,才华初露,但所写文稿应该属于少年习作,难以称为成熟的代表作。后一时段,他已是全国知名作家,信笔游龙,往往有过人之处。可惜他当时担任多种官职,又生性认真,事必躬亲。因此身体亏损益重,到晚年常常每至冬日,就只能围炉静坐,与药物为伴。这时他的文学创作已基本消歇,偶有所作,则主要是以旧体诗抒写与故交的友情。赠陈毅,赠王献唐,赠田仲济,即为这一时段的代表之作。
1921年1月4日,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个纯文学社团——文学研究会成立于北京中央公园来今雨轩。发起人12人,王统照在会员名单中列名第八,是该会读书会小说组与诗歌组的成员,还担任文学研究会会刊之一《晨报副刊·文学旬刊》的主编。1923年6月,王统照介绍时在中法大学读书的陈毅入会。陈毅早年赴法国勤工俭学,回国后就读北京,曾以笔名“曲秋”在《晨报》及《小说月报》发表诗歌、小说等,颇为王统照看重,曾至来今雨轩等文学研究会会员经常茶聚论文的地方,畅谈文学救国的宏伟志愿。后来陈毅成为指挥淮海等大战的将军,战绩赫赫,解放后成为共和国元帅与外交家。1954年春末,陈毅因公到济南,趁便看望30年前自己新文艺的领路人王统照。对于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故交,王统照钦仰已久,今得重晤,兴奋异常。他们结伴同游大明湖、千佛山,访龙洞,读宋代著名的元丰碑,畅谈别后情怀及现状,是王统照多年来最轻松愉快的几日。执手相别后,王统照依然是心潮澎湃,遂拟就四绝。第一首:海岱功成战绩陈,妇孺一例识将军。谁知胜算指挥者,曾是当年文会人。第二首:卅年重见鬓苍然,锻炼羡君似铁坚。踏遍齐鲁淮海土,为民驱荡靖尘烟。第三首:藤阴水榭袅茶烟,忧国深谈俱少年。愧我别来虚岁月,有何著述报人间。第四首:明湖柳影望毵毵,半日山游兴味酣。好摅胸怀同努力,饮君佳语胜醇甘。诗句情深语浅,无需笺注解释。
王献唐先生,1896年生于山东日照,1907年赴青岛,入礼贤书院,后考入青岛德华特别高等学堂,主习土木工程,因家贫肄业,遂赴天津任记者谋生。1922年青岛回归中国时,王任接受代表之一。1929年出任首届山东省立图书馆馆长。抗战时期,为保护山东文物免遭日寇掠夺蹂躏,千方百计把山东所藏珍贵文物护送到四川,抗战胜利后完好运送回到济南。先生为国内著名金石目录学家、文物考古专家,学养与水平均称一流。其在青岛的故居,为观海二路13号甲,与王统照几乎为比邻而居。且“二王”俱为青岛、济南俊彦,为人治学,颇多近似,故交谊不凡,惺惺相惜。上世纪50年代,“二王”共居济南,工作性质相近,时有诗文书画往还。1957年,王献唐以红梅扇面赠王统照,先生乃以诗回赠:铁骨冰胎古艳姿,冷欺霜雪破胭脂。莫言枯干无生意,老树着花无丑枝。全诗冷艳奇崛,末句尤见精警,确系先生晚年心态的生动描述。
先师田仲济先生,潍坊人,在现代文学史上以中国第一部断代史《抗战文艺史》著称。与王统照先生有大“同乡”之谊,又是王统照的知音。是仲济先生最早发现现代文学史对于王统照评价过低的问题,并率先编辑了六卷本《王统照文集》,上世纪80年代由山东人民出版社陆续推出。在他大力倡导与主持下,山东现代文学界几度发动研究王统照作品与生平的热潮,成果斐然,影响长远。田老谢世后,因为六卷本《文集》坊间难觅,读者日稀。王统照先生哲嗣王立诚等奔走呼号,得到有关方面鼎助,七卷本《王统照全集》乃隆重推出。从六卷本到七卷本,都洋溢着田老的殷殷情谊!其实,他们的交谊,在日常生活中,也是颇动人心扉的。1957年春,王统照卧病经旬,工作停顿,心神交疲,幸得老友田仲济频频问询。田老还差遣儿女,把夫人亲手烙制的荠菜韭菜作馅的“合饼”(即诗中所谓“馎饦”),趁热送至病室慰问。王统照因之作诗答谢如下:疾病三旬逾,衰运百务妨。感深频问询,室静觉天长。软馏馎饦美,新调荠韭香。更遣小儿女,挈送过街忙。
以上三诗,俱称佳作。第一组叙老友重逢,难免以缅怀旧事为主,对方是开国元勋、共和国元帅、妇孺皆知的传奇将军,故叙旧中流露着深深的敬意与自谦。最末的答赠诗,于平实的日常生活中取材,从常年卧病的自我感受立意,感激中蕴含深情依依。题画诗则一反王统照历来的温文尔雅、谦恭自牧的格调,以“铁骨冰胎”誉人且自喻,以冷艳红火为至美,从“枯干”、“老树”的衰颓境界中突兀翻出精警的新意,建构鲜明对照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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