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学利
昨天我遛弯经过一所小学,竟有好几个人围过来,发给我宣传彩页,一张张尽是暑期培训辅导的,几乎每张都印有“名师一对一”的招牌。一对一的教辅模式,我并不陌生,我早就于几十年前享受过了。说起来,我的幸运连今天的“小皇帝小公主”也无法比拟。
我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教学名存实亡,上课可有可无,参加游行和课外劳动倒成了主题。
那时学校的老师少,无奈之下,一个老师教一个班的所有课程。张老师就是我所在班级的班主任,他和我家住一个村,按庄乡辈序,我应该管他叫叔,我别出心裁,把两个称谓合二为一,就叫他师叔。
师叔教学认真,一丝不苟。课外活动太多,打乱了他的教学计划,他痛心疾首,但形势使然,他无能为力。有时候,同学们一窝蜂般跑出教室去参加生产队的劳动,看着空空的教室他长叹一声,“蹉跎呀,时不我待!”
久而久之,拿不正常当成了正常,全班同学无心学习,只知道劳动最光荣。一得到有课外活动的通知,都兴高采烈把手里的书本往抽屉一塞,嬉闹着往外跑。只有我一个人磨磨蹭蹭背着书包,带上课本,在劳动休息时,独坐一旁看会儿书,显得很另类,甚至有同学讥笑我是书呆子。
“天天干活,什么时候能好好上堂课呀?”一次,我的一句牢骚被师叔听见了。他一拍我的肩膀说道,“放学后到我家来一趟,我有事跟你说。”我脑袋轰的一声,坏了,我是不是说错话,惹师叔生气啦?
当我忐忑不安地走进师叔的家门,他正笑容可掬地等着我呢。我一观这气势,不像有事儿的。果然没出我所料,师叔说:“就冲你那句牢骚话,我决心帮你一把,把学习搞上去,将来有大用处!愿不愿意,晚上过来,我帮你补习功课?”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我心里自然一百个愿意。
从此以后,我每天晚上去师叔家,师叔一对一手把手对我精心辅导,从学知识到学做人,师叔就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对他发现的一棵幼苗深情呵护。有时,父母有事不在家,或赶上阴天下雨,我就干脆吃住在师叔家,师叔阿婶从不慢待我,就当成他家的孩子一样。
时光荏苒,日月如梭,从三年级一直到五年级,数年如一日,师叔从没间断对我的一对一辅导。结果,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县里的重点中学,班里其他的同学几乎个个交了白卷。
我上初中不久,师叔就病了,学校不顾及一点情面把他辞退了——他本来也不过是一名代课老师,辞退不必找很多理由。我想,师叔这几年代课,冥冥之中仿佛只为我而来,把我扶上马,他却悄然而去。所以我对师叔特别尊重和感恩,没有他,就没有我的今天。每次回家,第一要看的不是父母而是师叔,听他反复讲却百听不厌的那句话:“你浪费时间,时间就抛弃你!”
就在我上高中准备高考时,师叔走了。怕影响我考试,家人对我隐瞒了死讯。我知道师叔的病是治不好的,我只是后悔没见他最后一面,没最后一次聆听他抑扬顿挫的教诲。这是我终生无法弥补的遗憾,没人能理解我痛彻心扉的悲伤。
父母是养育之恩,师叔却是不可替代、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遇之恩。他就是我心中的一座山,望其高,肃然起敬;攀其远,路在脚下。我要用我的血脉浇灌山之土,不让它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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