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刚
记忆中的恩师马清凤老师,一头白发,但仿佛比年轻老师的黑发更漂亮,更让人尊敬。她穿的也是乡下人普通的灰上衣,但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灰突突的样子,不像农妇,即使新衣服上身,也总是显出旧样来。
从进小学第一天,马老师就微笑着,教拼音,识汉字,一步步领我们走进语文天地中去。
在西北那个偏远的乡村,从没人说普通话,而且要是谁说普通话,会被人讥笑为“酸”,即使到中学学英语,也带着浓浓的西北方言味儿。普通话真是让人“难以启齿”,马老师却让孩子们认认真真按普通话读课文,集体晨读,只有马老师的教室里传出朗朗的普通话诵读声,显得特别“另类”。
“六一”儿童节前,马老师写好了一篇少先队员发言稿,要找位同学代表少先队在庆祝大会上发言。找了好几位同学,都不愿或不敢上台用普通话讲,最后让我去试试。我哪知天高地厚,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在马老师的指导下,一遍遍熟读、背诵,直到马老师满意。母亲也很高兴,破例给我做了一件白衬衫。
“六一”到了,在马老师叮嘱下,在她鼓励的目光中,我抬头挺胸走上台,在全乡的少先队大会上讲话,童声朗朗,还录了音,在当天晚上乡镇府大喇叭上又进行了实况录播。讲话成功,马老师特别高兴。讲的什么内容,一个字也记不得了,但是这份鼓励,却沉淀在心里了。
我所在的许堡小学虽是村小学,但是特别注重德智体全面教育,从进小学第一天开始,大课间就安排了跑操和广播体操。刚开始跑操时,是马老师亲自领操,后来她把这个光荣任务交给了我。马老师把一个不锈钢口哨,挂在我脖子上,在其他同学羡慕的眼光中,我领着大家整整齐齐地排好队,迈着整齐的步伐,“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哨声就是命令,大家跟着哨音喊着响亮的口号,刷刷的脚步声和口号声,在村小学上空回荡。
二年级的冬天,我手脚患了严重的冻疮,脚后跟裂了很深的口子,但不敢辜负马老师的信任,仍然坚持领操。有一天早晨上学,过小河时,河面结冰了,一只脚踩上去,没想到冰碎了,陷进了冰下泥水里,刺骨的痛。可我一年四季只有这一双布鞋,只好仍然穿着冻成冰疙瘩的鞋子去上学。跑操的时候,细心的马老师看见了,把我叫到她办公室,从床底下找出一双鞋来,是她儿子穿过的旧鞋(也比我的鞋子新多了),让我换上,把我的结冰的布鞋,洗了之后放到太阳底下晾晒,晚上又收回到办公室,放在煤炉子边烘干了。
那时学校根本没有课外读物,没法拓展阅读,所有的知识只有从书本上来。为了增加孩子们学习的兴趣,马老师总是从生活中找相应的道具来给孩子做些实验。记得在学《乌鸦喝水》时,她让我们从河滩上捡来一堆小石子,拿玻璃瓶子做实验；有一位同学,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方法,在一面镜子上用墨水涂上画,让另一个同学拿另一面小镜子,从教室外面把太阳光照进来,照在涂了画的镜子上,再反射到教室墙壁上,那红蓝色的小图案,像一幅幅模模糊糊的画。马老师看见这个游戏后,非常赞赏孩子们的创意,上课时又让同学多演示几遍,讲光的反射原理。
在偏僻而贫穷的小山村,马老师给了孩子们学习的乐趣,也给了慈母般的温暖,直到参加工作之后,仔细回味,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启蒙“,那是一位慈母般的长者,用自己的心血,勤勤恳恳,为每一位稚稚学童,叩开知识之门。
在人生的道路上,才慢慢体会到,学校不仅学会的是知识,不仅仅是认识几个汉字,会做几道数学题,更是丰富孩子的心灵——马老师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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