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如葛
我的蒙师姓李,父亲把我嫩嫩的小手交给他时,他已年过花甲。李老师身材修长,背微驼,高高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发黄的玳瑁眼镜,宽阔而突出的额上有几道深深的皱纹,满头铺着如霜短发,手中经常拿着一个长长的旱烟管,烟管系着一个装烟叶的黑布荷包,烟锅是黄铜铸的,闪着光。
李老师爱生如子,虽然他已长眠地下几十年了,他的形象还时时浮现在我的脑海中。
一次上课,李老师检查家庭作业,我因贪玩把作业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通过了检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那旱烟锅落到我的头上。终于检查到我了,“我,我把作业忘到家里了。”他知我说谎,气呼呼地把旱烟管猛然举得老高,我咬紧牙,准备挨“那一下子”,可那烟管却慢慢落下,刚接近我的头皮又抽回去了(后来,我才发现他“打”每个同学都是这个“打法”)。他令我课外活动时到他办公室去一趟。惴惴不安地走进他的办公室,我立正站在他面前准备挨打,没料到,他“故伎重演”了一番,却给我讲起古人勤奋学习的故事。后来,我的学习有了较大提高,这和蒙师的良苦教诲是分不开的。
我们小学门前有条小河,河上有座小桥,李老师怕学生上下学经过时出事,天天挥着旱烟管指挥我们过桥,并多次从河中救出落水的同学。寒秋的一天傍晚,我不慎跌入河中,河水漫过我的头顶,李老师见状连衣服未脱就跳下河把我救出。当送我到家时,老师已冻得浑身发抖,我父母赶紧拿出干衣服让老师换上,老师却挥动着他的长烟管说:“不,不了,我回学校去了!”
使我终生难以忘怀的是寒风呼啸的一天。那一天,我们教室后墙根的麦秸垛突然起火,风助火势,浓烟烈火吞噬着我们的教室。李老师挥动着他的旱烟管指挥同学们撤离教室,由于门道狭窄,同学们只能陆陆续续挤出屋外,剩下最后一个同学和李老师时,忽听梁檩“咔嚓”作响,老师猛然把那个同学推出屋外,与此同时教室倒塌了,一些木料、柴草发疯似的燃烧起来……等乡亲们冒着浓烟烈火冲进火场时,李老师已浑身焦黑,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火被扑灭了,人们扒了半天,只找到老师长烟管上那个黄铜铸的烟锅,擦拭之后,它在阳光照耀下,却愈加闪出辉煌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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