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
今年的夏天少了些温情,伏天又太货真价实了,如倾天而降一炉钢水,蔓延了一地,到处是火,真不知该上哪里逃。恰又“祸不单行”,赶上闰月,两个六月,闰月加一伏,四十天的酷暑汗蒸。怎么打发这些煎熬的日子,手足无措,高度恐惧,战战兢兢地度日。
从赤裸裸暴晒在烈日下,一把拐进马鞍山路,车一下就兜在绿荫里,空调也显得积极了,功率也好像瞬间大了不少。没了刺眼的光,满眼是可亲的绿,除了那丝丝空隙,整条路的上空简直就是遮天蔽日的绿帐子,把这里的一切都和热浪阻隔开,成了一方别有洞天的清凉天地,这片刻的幸福。急不可耐的我找到归宿一般,不免有些感动。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来济南读书,第一次光顾了马鞍山路,对这条荫翳蔽日的路就充满好感。那时的法桐还没有如此的健硕、壮观,不过外层的毛白杨都已经是参天大树了。热情过度的阳光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漏下来,一地圆圆的太阳照片。这些晃动的斑斓的照片,并不老实,时而挤成一团,时而一哄而散,闹得整条路都不安静。路边的大树却纹丝不动,像个看护孩子的老人,静静地看着这帮调皮光斑的一举一动。
夏天从文化东路去八一礼堂参加活动,回来绕个弯也要走这里。骑车不用说,能慢就慢,可劲消受这个绿廊带来的清凉。若是步行就更不用说,不仅停下,还要坐下来,让风扑在身上,这样就能抵御燥热带来的烦躁。恍然觉得夏也有温情的成分在,不完全是面目可憎的。我说天要感谢树,是树帮你改变了夏日狰狞的形象。
济南还有一条历山路,也是一条让人感到幸福的路。当你和大太阳不期而遇的那些日子,走这条路的幸福感也很强烈。这条路和马鞍山路一样,巨大的法桐树冠,头碰着头,实现了无缝隙对接,像是搭了一个绿色的遮阳棚。徜徉在路上,真想恨不能淹没在里边,无限地被绿荫抚慰。走在这样的路上,总觉得太短,太短。如果延伸到经十路的树,东西一甩头,济南出一条贯穿东西的林荫大长廊,济南该是多么的诗情啊!这样的遐想可能会不远,绿化的路走得很快,可能不会太久,今天的奢望就会马上变为现实。
济南很早以前留给人的印象,就是泉多、树多,老济南人是生活在脚下泉水、头顶浓荫华盖的地方,“户户垂杨”说的就是这个事。不大用吃冰棍,从触手可及的井里舀一瓢泉水,在树荫下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暑意顿消。地下的泉涌,到处是绿树四围,没有觉得夏日的酷暑多么的厉害。地势低洼一些,也不觉得喘不过气来。啥时变的火炉,不大清楚。只知道早年很多人家的蒲扇,用场也不大,多是打打蚊子,赶赶苍蝇而已。斯文的人拿个扇子,在手里摇晃,紧一拍,慢一拍地呼扇,做文雅状,给济南增添一景罢了。济南老城文人多,扇子也就流行。
杭州的树多,街上几乎无空白地带,老城区尽是大树,沿着西湖走,全是各种名目的树。这座城市的深入人心,不光是西湖的水,还有满城的树。能让人震撼的是南京的中山陵,那些高耸的大树,把整个山都装扮得如此森然,让人油然而生敬意。那个意境的造化,树扮演了主要角色。走在那样的肃穆中,心是不好胡思乱想的,树还能使精神庄严。
六七十年代济南种的行道树,主角是毛白杨、柳树,那时叫法桐的悬铃木还很稀罕。树种单调,可选的余地很小,和山林绿化主要栽种的都是侧柏一样。春天时候,杨柳都冒一些絮,四处飞舞,让人不厌其烦。有位大诗人却大赞其杨花,说这是自由的象征。也和当年的穿衣一样,大众色就是黑、白、灰,样式的变化也不大。
马鞍山路的东段,紧贴着的是泉城公园,那是个植物的博物馆,冬看腊梅,春最动人的是那些雪白的流苏。这个园子能存活下来,我们还要铭记一位叫郭元祥的老人,他是泉城的护绿卫士,没有他就没有今天这片绿。如果说马鞍山路和历山路是两条绿色的河流,那么泉城公园、佛慧山、千佛山、英雄山等,就是一个个星罗棋布的绿色湖泊,河流和湖泊构成了济南的绿色世界。
有了绿的抵挡,夏才不敢那么疯狂和肆虐,当双脚踏上林荫路的时候,酷暑才会和你保持一点距离,让你有片刻的幸福存心,储藏起来,如冰,以抵御整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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