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整修的金家大院。
济南宽厚里是原来的宽厚所街,街上有座金家大院,是清代历城县令金猷大的宅邸。这处宅邸建于宣统二年(1910),占地1500平方米,由前后左右四个院落组成,后院为二层四合楼群,是宅邸的主体。整座建筑古朴大方,气派不凡。
《续修历城县志》记载:“金猷大,浙江秀水(嘉兴)人,世袭云骑尉,(光绪)三十四年(1908)署任(知县)。”金猷大,字升卿,之所以世袭云骑尉,是因了其先祖金德瑛的庇荫。金德瑛乃乾隆元年(1736)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历任右庶子、太常寺卿、内阁学士、礼部侍郎,官至从一品左都御史。金德瑛曾任山东学政,主管一省教育科举,做人“端正简直,无有偏党”；为官清正廉洁,体恤民瘼。《清史稿》载:“十九年,岁饥,上发帑治赈,而邹、滕诸县灾尤重。有司格於例限,不敢以请。德瑛任满还京师,入对,具言状,上特命展赈。二十一年,充江西乡试考官。使还,经徐州,时河决孙家集,微山湖暴涨,入运河,江南、山东连壤诸州县被水。德瑛谘访形势,入陈於上前,上嘉德瑛诚实不欺。旋命尚书刘统勋董治疏筑。”金德瑛虽为学政,却敢于在皇帝面前为民请命,解山东民众于倒悬。金德瑛有千字家训传世,子孙莫不奉为圭臬。
金猷大乃其“来孙”,即五世孙,他在金德瑛所著《乡贤崇祀录》有跋语曰:“猷大幸承余荫,窃禄于时,山左固先公持节地也。教泽所存,遗风韵事,父老犹能道之,敢不自勉,以冀无负先泽云尔。光绪己亥十月来孙猷大谨跋。”他景仰先公教泽,愿以其为做官楷模。时为光绪二十五年(1899)十月,金猷大正在山东肥城知县任上。一个月后,震惊全国的“肥城教案”发生,金猷大随之成为漩涡中的主角人物。
清末中国,教堂林立,西方传教士与地方百姓冲突不断,发生重大教案七百多起。清廷畏惧洋人威势,一旦发生教案,地方官员则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平阴县城南关基督教堂的英国传教士卜克斯,骑驴从泰安返回平阴的途中,经过肥城张家店村时,路遇孟洸文、吴方城、吴经明等人,双方发生冲突,卜克斯在殴斗中丧命。
洋人被杀,乃惊天大事。面对英国公使窦纳乐的强烈抗议,圣上龙颜大怒。光绪皇帝一日两发上谕,责令内阁和军机大臣及山东巡抚袁世凯,“赶将凶犯如限缉获,从严惩办,以昭儆戒。”
肥城知县金猷大迅速将孟洸文、吴方城、吴经明等捕获归案。因案情重大,袁世凯批饬山东按察司督同济南府讯办。五名人犯解至省城,按察使胡景桂亲自审理,开具供折,袁世凯又“复加研鞫”,判处孟洸文、吴方城死刑；吴经明杖八十,徙二年。
在审理过程中,英国驻华公使窦纳乐派上海副领事甘伯乐来济“会同审办”。甘伯乐态度蛮横,提出四项要求,其中一条是将泰安知府及肥城、平阴两知县革职,永不叙用。事关三位地方官员的仕途,袁世凯据理力争。在上呈朝廷的《教士被戕请将知县金猷大等敕部照章议处片》《密陈办结英教士卜克斯始末情形折》中,袁世凯提出处理意见并明确表示态度:“所请永不叙用,决难照办。”最终,泰安知府潘民表、平阴知县梁石甫免予处分。此前已被撤任的肥城知县金猷大,按降留参处。
这位触了霉头的知县金猷大,后来却依然官运亨通。光绪二十九年(1903),金猷大已在禹城知县任上,并因绿化有方,被称为“造林知县”。后又任寿光县、恩县县令。光绪三十四年(1908),他调署历城知县,选址宽厚所街建造了这处私邸。宣统二年(1910)四月,房子建好前后,金猷大升补临清知州,离济赶赴任所。翌年六月,金猷大卸任临清知州,升任二品衔山东补用道(相当于现在的副省长级别),又回到省城。民国元年(1912)夏,金猷大登临泰山,并在云步桥南题刻“仰止”两个楷书大字。跋曰:“光绪己丑夏,随赠内阁学士苕人先兄登顶观日出。嗣宰肥城犹时往眺,廿余年宦辄屡迁,游兴遂阻。壬子春复来,前尘怅惘。爰题并识。浙嘉升卿金猷大。”他第一次登岱顶观日出是光绪十五年(1889),任肥城知县时,犹经常登岱,从“宦辄屡迁”“前尘怅惘”等句,可以想见他“游兴遂阻”的原因和复杂心境。金猷大虽是南方人,但他对山东居久情深,从其孙子起名“问岱”“问济”便可见一斑。
关于金猷大以后的去向,从其子金崧寿(字祝君)辑印的《浙(江)嘉(兴)金升卿先生七旬寿言录》一书可知,民国十五年(1926)时,年届七十的金猷大犹健在。废帝溥仪,清廷遗臣陈宝琛、袁励准、诚堃、溥伦、绍英、耆龄、宝熙、那桐、恩寿、朱汝珍、吕海寰、张人骏等,民国前总统黎元洪、曹锟,第一任总理熊希龄,军政官员张学良、徐鼐霖、齐耀琳、齐耀珊、齐耀珹、张国淦等,都纷纷题词撰联“恭祝诰封荣禄大夫(一品封典、二品顶戴)升卿公祖七秩荣庆”。黎元洪为题“驻景双修”,曹锟为题“香山杖履”。陈宝琛等自称“愚弟”,熊希龄等自称“愚晚”,张学良等自称“愚侄”。金崧寿乃乐群学会(山东大学堂高材生所结成的社团)会员,与孙松龄、周学渊、陈琪、朱钟琪、雷光宇、张志、萧应椿、吴友石、姚鹏图、崔麟台等官宦名流结交,同为大明湖畔之诗人,时与其父金猷大一起在济南生活。
有人说,因为该处楼房屋脊高出北面县城隍庙,风水不好,金猷大一直未敢入住。此说似不可信。金猷大退出官场后并没有离开济南,七十寿辰时仍住在金家大院。而且,这里以后好多年都住着金猷大的后人。解放后,宅院充公,这里先后挂上了省邮电干部培训班等牌子。百年风雨,老屋破旧不堪。在城区开发中,金家大院于2013年年底修葺一新,重现富丽堂皇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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