泺口看“悬河”
2018年04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PDF版】
   □程兆强
  我家住在济南老城的西北边,离繁华的市区很远,而离城北的黄河挺近。不过,在很多年里,我不敢去看黄河,自从幼时听奶奶讲了黄河发大水的故事后,我对黄河充满了恐惧。
  奶奶说,一年的夏天,黄河发了大水,汹涌的黄水(旧年月,我们那里的人把黄河水叫作黄水)冲破堤坝,向岸边的田野、农舍狂奔而来。这时候,整个村庄弥漫着恐怖气息,素日里悠闲自在的鸡,惊慌地飞上了房顶;平时爱趴在大门口打盹的小狗,焦躁地窜来窜去,并且还扯着嗓子汪汪乱叫;村里的村民,更是坐立不安,心慌意乱。虽说人们几天前就听到黄河大堤出现险情、大坝可能不保的传言,可大家抱着“不见黄水不死心”的侥幸,坚守着家园,不亲眼看到黄水进村,不弃家而逃。起初,奶奶不肯走,她舍不得家——虽说家里不富裕,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那是她和丈夫经年累月、鸟儿衔枝般建起,一家人生活起居、遮风挡雨的地方!可是,看到身边四个大小挨肩的孩子,她胆怯、退缩了,不得不噙着眼泪,和丈夫一起携家带口,随着逃难的人,躲到村东的小山上去了。
  洪水退去后,我家的房子虽没被冲倒,可家中财物却遭人洗劫。洪灾给奶奶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多年以后,我从一些星散的资料上,查到了这场水灾的大致情形。资料上记载,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八月,黄河上游连续降雨,暴发了洪水,济南黄河牛角峪段发生决口,滚滚河水冲毁堤岸,肆虐横行,大片村舍和庄稼被淹,连离黄河堤坝稍远一些的张庄、大饮马、匡山等村庄,也不同程度遭到水淹。
  去看黄河——把黄河当成风景看,是最近几年的事。这时的黄河,已经不是“三年两决口”的黄河,而是毛泽东所说“我们一定要把黄河的事情办好”之后的黄河了。
  诗仙李白说,“黄河之水天上来”。来自“天上之水”的黄河,流到济南这方土地时,已是高出两岸地面数米、名副其实的“悬河”了。
  在济南看黄河,可以说是看“悬河”,而看“悬河”,我常去的地方是泺口。
  泺口位于济南的北部,是北出济南的门户,曾经是繁华的码头,亦被称作“上关道口”。这里地势险峻,堤坝巍峨、壮观,是看“悬河”的最佳观景处。
  站在大堤下,仰望宏伟的堤坝,你不能不为之震撼惊叹。
  上堤的路,有柏油路和石阶路。柏油路,呈之字形状,坡度平缓,行人和汽车都能走;石阶路,坡度陡峭,近乎直立,只有年纪轻、胆子大的人愿意走。没登过黄河大堤的人总以为坝顶是黄土漫漫、尘土飞扬,可实际景象是,坝顶上修了平坦的柏油路,路两旁种了许多的杨柳树。这些成排成行的柳树,顺着堤坝向远方不断延伸,翠绿浓浓,枝条婆娑,风一吹,更是袅娜娉婷,秀丽妩媚,让人想起“拂堤杨柳醉春烟”的诗句。在大堤的斜坡上,绿草浓密茂盛,从坝顶一直长到坝底,像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绿毯。
  堤坝下面便是大片的黄河滩区。现在的滩区已植了成片的柳树、毛白杨,树木郁郁青青,密密实实,成了一道绿色长廊。也许是旧码头的遗留,也许是出于大堤安全防护,这里堤坝上砌了多处石头护坡,隔上一段距离就有一石台阶,游人可顺着台阶下堤走到水边,近距离看匆匆流淌的黄河水。
  大堤把黄河和市区分成了两个世界。堤外是高低错落的平房和高楼,堤内是奔流不息的黄河水,堤内堤外巨大的高低落差,让你切身感受到“悬河”的惊险。站在大堤上远望,那“天上之水”闪着片片光亮,从遥远的地方奔流而来,裹着泥沙,排着浊浪,浩浩荡荡向东流去。兀然独立的鹊华二山,隔河相望,静默无语,让人想起赵孟頫名作《鹊华烟雨图》中的静美景色。只是当年的鹊山湖、古济水及其各支流,早已干涸消逝,被这滔滔的黄河水取而代之——大自然再次挥动她那神奇妙手,绘就了一幅壮美的山河画卷。
  每次看黄河,我都要去看一看那座百年铁桥,像去看望一位百岁的长者,恭顺地、垂立在他面前,听他讲一讲自己的身世,说一说他的所见所闻。每次看黄河,在经过“备防石垛”时,我会停下来,打量打量这些防汛的石料,心中期盼它们永远派不上用场,唯有这样,那黄河才会安然无恙。
  说真的,我很少走到黄河水边,更不敢掬一捧黄河水到面前,我看到眼前那“水黄泥沙多”“一碗河水半碗泥”的河水,泪会莫名地涌上来,像诗人艾青看到了大雁河,看到了土地。
  泺口大堤已是绿树成林,芳草萋萋,滔滔的黄河与绿色长廊相映成趣。在这里,有远山,有近水,有古老的铁桥,有搭起的浮桥,有走在河滩上观景的游客,有坐在堤边吃着烧烤开怀畅饮的游人,有执渔网在河水里打鱼的人——这里能欣赏到黄河两岸美丽的风景,能感受到气势磅礴的大河风情。这里,已是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和美风景。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网友为此稿件打分的平均分是:
齐鲁晚报多媒体数字版
按日期查阅
© 版权所有 齐鲁晚报
华光照排公司 提供技术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