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已无陈金芳》
——农村女孩北漂暴富后的迷途人生
2016年04月2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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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你说真的呢,我挺想感谢你一下的。”陈金芳重又开腔,“你眼下缺什么,不妨告诉我……”
  “第一缺德,第二缺性伴侣——忘了告诉你我前一阵刚离婚。”我条件反射似的打断她,“头一样你帮不上忙,第二样我不大好意思找你帮忙。咱们毕竟小时候就认识,杀熟的事儿我不爱干。”
  她仿佛被我的流氓口吻小小地惊着了,半张着嘴一愣,但眼里涌出更多的笑意。随后,她斟酌着措辞道:“你这是跟我客气呢吧?我看得出来。虽然我知道跟你说这些挺俗的,但眼下我并不缺钱,而你呢,看起来手头又不那么宽裕……”
  “真不是客气。”我索性直抒胸臆,“比起你我肯定是一穷人,可我也没觉得自己过得有多凄惨。比起那些狠捞人间造业钱的主儿,我宁可把自个儿的欲望尽量降得低一点儿,当个无伤大雅的寄生虫,这也是一个混子、一个犬儒主义者最起码的道德标准了——我的普通话你听懂了吗?”
  “你这话有点儿偏激。”
  “就算是吧……难道你认为我活成这样儿是通达的结果吗?”
  陈金芳晃了晃手里的烟,表示不想与我争辩。但没过两秒钟,她又换上了一副真诚而又单纯的表情,对我说:“我真觉得你不再拉琴特别遗憾。”
  “没什么遗憾的。我在那方面其实没什么过人之才,成不了真正的演奏家,顶多就是一‘伤仲永’……”
  “你又在钻牛角尖了。”这次,陈金芳打断了我说,“拉琴就是为了成为演奏家吗?你这么自诩脱俗的人,怎么考虑起这件事情又那么功利。你现在不还是喜欢音乐吗?音乐完全可以成为你的爱好呀。”
  我居然被陈金芳说得哑口无言。这是她头一次对我使用尖刻的语气,而说实话,她句句捅在了我的软肋上。气氛登时有点儿僵。我捏着行将熄灭的烟头,佯装四下找着烟灰缸。她舔了舔嘴唇,往回找补了一句:“再说了,别人觉得怎么样我不管,对于我来说,你已经拉得美极了。”
  这话让我再次恍惚,仿佛回到了从前,她站在窗外听我拉琴的那个年代。这时,前几天宴请过我们的那位画家凑了过来,热情地揽住陈金芳的肩膀,说有一件“神秘的礼物”要送给她。
  “你猜是什么?”画家挤眉弄眼地问陈金芳。
  “你还能拿出什么,无非是一幅画——她的画像。”我随口说。
  “跟聪明人混在一块儿就这点不好。”画家哈哈大笑,“想卖个关子都那么难。”
  我近乎恶毒地打趣:“也不知道你给她粘了一撮什么样的毛。”
  那幅画倒不是画家独创的“立体现实主义”,而是传统的人物静态油画——文学杂志“封二”上常见的那种风格。画里的陈金芳穿了件纯白的连衣裙,侧坐在带靠背的木椅子上,背后是一扇阳光倾泻的落地窗,表情相当恬静。我认出那背景就是画家在小汤山附近的画室。看来这段时间里,他们也打得火热。
  在众人的簇拥与恭维下,陈金芳直面画里的自己,夸张地拿手捂住两颊:“你把我画得太漂亮了。”
  “你是批评我画得不像喽?”画家说。
  “那怎么可能。”
  “这么说,你就是承认自己漂亮了。”
  其他人也不遑多让,我带来的那几个朋友纷纷发表见解,主题无一例外,都是借画捧人。最初陈金芳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听得多了,便开始两眼熠熠闪光,浑身上下的每个毛孔都焕发着能量,使她的真人比画像更加璀璨。
  “胡马尼,你看看人家——还说自己也是画画的呢,你画什么了?翻来覆去就是你们村儿那两头牛。”她还不忘对远处的胡马尼撇过去一句。
  这时我发现,我和胡马尼都被甩在人圈儿外面了,我们一个守着音响,一个斜靠吧台,像棋盘上不尴不尬的两枚孤子。我又观察了一下那小伙子的脸,居然读出了类似于忍辱负重的意味。我并不是那种在哪儿都要充当焦点,受不了半点儿冷落的人,但还是对眼下的气氛感到不舒服。于是我趁没人留意,到门廊找到自己的大衣,匆匆溜走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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