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的记忆
2016年12月2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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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毅
  我对“酸”的感知始于山楂,这要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期说起——日子过得就是这样快,要说都得说是上个世纪,仿佛在说着天边往事一样的遥远。
  那时,村里没有山楂树,自然也就吃不到山楂。谁要是走亲访友,能提两瓶山楂罐头,是很有面子的。如果吃饭时,客人硬要主家打开一瓶尝尝,就是餐桌上的美味佳肴。那是一个饥馑的年代,尤其对于孩子来说,一见到吃的东西就两眼放光。客人看出孩子的心思,忙用筷子挤一个,送到孩子嘴里。小孩子不会客气,张口接住就吃。主家见客人还没尝鲜,赶紧做欲打孩子状,小家伙泥鳅般溜了。客人忙说:“别数落孩子,都从那个时候过来。”笑声过后,倚在门框边的孩子,依旧向屋里张望着。
  六岁那年,我发高烧。母亲摸着我烫手的额头,问我想吃点什么?当时虽然脑子烧迷糊了,可我还是一口说出了“俺想吃山楂罐头!”这可给母亲出了一个不小的难题,当时一瓶罐头九毛九,到哪里去兑换这钱?母亲在粮缸里摸索了一圈,找出三个鸡蛋。又趴在鸡窝前,里瞅外瞅地掏出了两个,再加上几毛钱,这瓶罐头才到家。当母亲把山楂送到我嘴里时,高烧就好了一半。弟弟在一旁咽着口水说:“我不馋!”母亲明白他的心思,顺手塞给他一个,这家伙刚才的矜持马上跑到天边,两口并作一口,急不可待地翻着眼珠咽下去。酸中带甜的味道到了肚里,勾出了他的馋虫,撒泼耍赖想再吃一个。母亲赶紧把瓶盖拧紧说:“哥哥生病,留着给他吃!”“生病真好,光吃好东西!”弟弟带着哭腔,撇着嘴嘟囔。
  吃完那瓶罐头,母亲倒进半瓶水,晃悠了半天,连汤带水被我和弟弟喝了个精光。她把瓶子擦拭干净,放到墙橱里,后来我们到镇上读书,这个瓶子又装了好多年咸菜。
  到了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村里开始大面积种植山楂。这种树耐活,只要有土,就不耽误生长。每到春天,老远都能闻到那一树树浓郁的芬芳。到了秋天,那些红红的山楂缀满了枝头,密密匝匝,把枝条压得弯下了腰,情人般地紧紧依偎。乡亲们用手摘嫌慢,拿根杆子在树上轻轻一敲,就是一阵“山楂雨”!
  当时山楂市场一片红火,有南方客商每斤八毛收购,村里还阻拦,大喇叭整天广播,不要卖给南方人。可是,这样的年景没几年,山楂断了外销,本地企业又没能力就地消化,出现滞销。到最后八分钱一斤都没人要,山楂臭了市。老百姓都看眼前利益,纷纷砍树当了柴烧。山楂树在哭泣,没地方说理去。
  这些年,山楂成为城里人喜爱的保健品,市场又火了。漫步城里大街小巷,时常会有商贩扛一根长长的木杆,顶部绑了麦秸靶子,插满了一串串冰糖葫芦。在人头攒动中,格外惹人注目。
  商贩在前面喊着“糖葫芦”,我就跟在后面掏腰包。买一串,一口咬下去,儿时酸酸甜甜的味道,立刻涌到心头,勾起了那个年代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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