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线活里有能人
2017年06月0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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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杏林
  自古以来,女孩子大多从小就要学做女红(所谓“女红”是纺织、缝纫、刺绣、剪花、浆染等技艺的综合说法),虽然五四运动后的一些新女性,没有循这个规矩,但在上世纪,做针线活,仍是家庭主妇的一项基本功。尤其是在那贫穷落后的年代,虽有成衣铺,也有服装店,可大多数人家买不起成衣,更进不起服装店量身定做。一家老小,从头到脚,所有穿戴,还是全靠自家手工裁剪缝制,连破补烂。这也造就了不少做针线活的里手、高手、巧手。
  小时候,我家的针线活都是姑姑或婶子们给做。她们一个个都做得一手好活,各种针法,无所不能,大活小活,无所不会。我是她们最铁的观赏者和崇拜者,我看她们做衣服,就像看魔术师变戏法,也像看工艺师制作艺术品一般。眼见,一整块棉布,在她们手中,上下一量,三折两划,一会儿就剪出个上衣的半成品,然后,飞针走线,合身、缭边儿、上领子、锁扣眼、钉纽扣,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件合身的褂子就完成了。她们把针线活做得那个娴熟、麻利、平整、细发,真让人为之叫好,赞赏不已。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们出手的每件活,都做工精良,功夫过硬。针线活里,无论是绷、引、拱、缭,还是煞、签、缉、锁等各种针法,她们操作起来,都得心应手,针针规范。所有缝针之处,正看反看,针距都一般长,针脚都一般大,走线都一般直。尤其是看她们缉的鞋口,就和缝纫机砸的一样。这要没有严格扎实的童子功底,没有潜心求美的良好素养,没有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绝做不出这般精品。
  我的姑姑和婶婶们,个个心灵手巧,在服装样式上,从不因循守旧。解放后,她们只要看到流行的新款式,琢磨琢磨,接着就能复制出来。什么列宁服、连衣裙、人民装等等,她们都能做得像模像样。不光缝制新衣,做工精细,一丝不苟,就是打个补丁、补双袜子、做副棉手套,那活做得也都无可挑剔,甚至十分精巧。记得她们给我膝盖和胳膊肘处补的补丁,有长方的,有椭圆的。凡长方的,四个角都能精准到90度。凡椭圆的,上下的弧形,就像圆规画出来的。确切说,那不叫补丁,倒像是装饰图形,谁见了都啧啧称赞。姑姑拿袜板给我们补的袜子,上、下底布,都是密密地纳了的,袜面的前头儿,总补成燕翅形,或花瓣形,后跟补上一个半圆,穿着不但跟脚耐磨,脱了鞋还十分好看。
  每当姑姑她们完成一件产品,无论是全新的,还是补旧的,总兴致勃勃地让我们穿上试试。她们左看看,右瞧瞧,那表情,那神态,就像画师在欣赏自己的画作,作家在捧读自己的小说,诗人在吟诵自己的诗歌,得意而又欣喜。可惜的是,她们和过去许许多多做针线活能手一样,由于历史、社会或家庭的原因,大都没上过学,可她们的聪明才智,她们的素质能力,她们的审美情趣,都从针线活里彰显了出来。我常想,如果她们也受过学校教育,有了文化,就凭她们如此的心灵手巧,如此的追求完美,如此的不辞辛劳,说不定,她们也能在社会的某个领域,成为一位不让须眉的女强人。
  我从小喜欢看姑辈们做活,既见证了她们高超的针线活技艺,也看明白了做各种活的路数,当时无机会实践。可到了我升任为家庭主妇的时候,正赶上物资匮乏的票证年代,我见习的针线活技术就派上了用场,有了用武之地。多少年来,一家人过年的新衣服全由我来制作,儿孙们从诞生到上学的棉衣也都由我亲手缝制。我做的活虽比不上姑辈们精致,但她们的针法和技巧,心气和品位,多少也潜移默化在我的作品里。从学会做针线活这事,我体会到技不压身的道理和乐趣。就是现在,我以为,学点针线活,掌握这门传统技艺,也有用,起码自己方便。至今我还保存着给小孙子做的一身新棉衣,不为别的,就为留个念想,不光回想着自己做活的不易,也怀念着我的师傅——姑姑婶婶们当年精心劳作的楷模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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