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勒斯坦政府发言人9月25日在拉姆安拉宣布,巴和解政府将于10月3日在加沙地带召开政府例会。这意味着在缺位10年后,巴政府重新接管加沙地带。此前,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17日宣布,解散掌握加沙地带管理权的“行政委员会”,同意由巴和解政府接管并行使行政权力。
巴政府重新接管加沙地带,有助于推进巴勒斯坦内部和解进程,如果哈马斯与巴勒斯坦民族解放运动(法塔赫)能够握手言和,长达10年的巴勒斯坦内部政治分裂就有望结束,并将影响未来巴以和谈进程。
本报记者 赵恩霆
从并肩战斗到分道扬镳
加沙地带是埃及西奈半岛东北部地中海沿岸的一条狭长区域,面积约365平方公里的土地上生活着超过200万人,加沙是这里最大的城市。加沙地带属于巴勒斯坦领土并享有有限自治,但直到9月17日哈马斯宣布解散掌握加沙地带管理权的“行政委员会”之前,这一区域实际上与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地区处于分治状态。
加沙地带西南方向与埃及接壤,除了海岸线,其余陆上边界均被以色列包围。一战期间,奥斯曼帝国结束对当地的统治后,加沙地带成为国际联盟托管的巴勒斯坦的一部分。二战后,根据联大决议,加沙地带被划为阿拉伯人区。
1948年至1949年的第一次中东战争后,直到1967年第三次中东战争爆发,除去1956年至1957年第二次中东战争期间被以色列短暂占领,加沙地带一直处于埃及的占领之下。
第三次中东战争后,以色列从埃及手中夺过加沙地带控制权,由此开启了长达38年的占领。直到2005年,时任以色列总理沙龙下令执行单边撤离计划,才结束了其对加沙地带的占领。
1947年联大通过决议规定建立犹太国和阿拉伯国,耶路撒冷国际化。次年以色列建国,但由于阿拉伯人对决议的土地划分不满、圣城耶路撒冷地位等问题,阿拉伯国迟迟未能建立。
为此,巴勒斯坦解放组织(巴解组织)中实力最强、影响最大、人数最多的主流派别法塔赫于1959年10月成立,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一直坚持对以色列武装斗争。相比之下,巴勒斯坦另一主要政治派别哈马斯要更年轻一些。它成立于1987年12月,集宗教性、政治性为一体,主张通过武装斗争解放“全巴勒斯坦”土地,拒绝承认以色列生存权。
从政治目标和对敌斗争方式上,法塔赫与哈马斯曾一度“殊途同归”,二者也曾共同针对以色列并肩战斗。但上世纪80年代,法塔赫内部围绕如何对以斗争出现分歧,趋于温和务实、主张承认以色列的存在,同意在“以土地换和平”的原则基础上和平解决阿以冲突的声音成为主流。
尤其是上世纪90年代巴以和平进程启动后,哈马斯坚决反对巴以和谈,其与法塔赫的矛盾逐渐凸显。2000年哈马斯开始参政,并在2006年——以色列结束对加沙地带38年占领的第二年——一举击败长期主导巴勒斯坦政坛的法塔赫,赢得立法委员会选举并上台组阁。
不过,哈马斯与法塔赫等派别不睦已久,加之拒绝承认以色列、拒绝放弃暴力、拒绝接受巴以已签署协议,面对国际社会压力和财政危机,哈马斯政府陷入困境。即便后来与法塔赫谈拢联合组阁,又因为哈马斯拒绝解散其领导的准军事力量,导致其与法塔赫领导的安全部队在2007年爆发冲突。
这一仗,不仅打散了当时的巴民族联合政府,也使哈马斯从法塔赫手中夺取了对加沙地带的控制权,造成加沙地带与巴勒斯坦约旦河西岸地区事实上的分治局面。
加沙地带成了政治孤岛
巴勒斯坦武装派别众多,哈马斯控制加沙地带后,这里成了对以武装斗争的大本营,自然也成了以色列“定点清除”等报复性军事行动的主要目标。其中,哈马斯创始人、精神领袖亚辛及其继任者兰提西先后被以军“定点清除”。
2008年2月、3月间,以色列在加沙地带北部展开代号“热冬”的军事行动,报复巴武装人员实施的火箭弹袭击。同年年底至2009年1月,以色列以回应火箭弹袭击、恢复南部地区稳定为由发动“铸铅行动”,对加沙地带实施空中和地面打击。这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共造成1400多名巴勒斯坦人丧生,5500余人受伤。
2012年11月,以色列再度对加沙地带发起代号“防务之柱”的军事行动,报复哈马斯向以境内发射火箭弹。2014年7月,以色列与哈马斯之间的人道主义停火协议又被火箭弹打破,以军随即恢复针对加沙地带的军事行动。
自从哈马斯全面控制加沙地带后,以色列就关闭了这一地区通往外界的所有关口,对加沙地带实施海陆全面封锁。长达10年的封锁,导致食物、燃油和日用品等加沙地带民众生活必需品奇缺,造成严重的人道主义危机。
由于担心哈马斯利用建筑材料构建军事设施,以色列还禁止任何钢筋、水泥等“战略物资”进入加沙地带,即便是联合国也无法将建筑材料运入加沙地带。以色列对加沙地带的长期封锁,也成为巴以和谈的一大障碍。
其间,以军曾在2010年5月武力拦截一艘驶往加沙地带的土耳其救援船“蓝色马尔马拉”号,造成10名土耳其人丧生。此事导致土以两国关系骤然恶化,事发3年后以色列总理才道歉,事发6年后土以才达成双边关系正常化协议。
就在以色列与哈马斯大打出手期间,巴勒斯坦内部各政治派别,尤其是法塔赫与哈马斯也曾尝试“化干戈为玉帛”。2011年5月,在埃及的斡旋下,掌控着巴解组织军、政、财务与外交大权的法塔赫与哈马斯在开罗达成和解协议。协议规定,将成立由法塔赫、哈马斯和各个政治派别的书记组成的最高决策机构,逐渐取代约旦河西岸的巴解组织执委会和哈马斯的决策机构,从而结束巴勒斯坦目前的“决策双核制”。
2012年2月,双方又在卡塔尔签署“多哈宣言”,就组建联合过渡政府达成一致。然而,无论是“开罗协议”还是“多哈宣言”,都被束之高阁。
2014年4月,两派宣布执行上述和解协议,但现实是双方仍在延续对立状态。此前,巴政府不断向哈马斯施压,包括减少向加沙地带的政府员工支付工资、要求其中7000人提前退休、削减向以色列支付供应加沙地带的电费等措施。
直到今年9月17日,再陷困境的哈马斯不得不主动让步,获得法塔赫、解放巴勒斯坦人民阵线(人阵)、解放巴勒斯坦民主阵线(民阵)、伊斯兰圣战组织(杰哈德)等派别的欢迎。
被现实逼出来的“和解”
法塔赫与哈马斯实现和解,既是巴勒斯坦自身的现实需要,也是巴政府与以色列继续开展和谈的基础。一方面,巴勒斯坦现有土地已被严重割裂,区块化严重,政治派系上的长期分裂更对巴勒斯坦的统一和内部管理不力；另一方面,巴勒斯坦内部分裂,也成为以色列质疑巴政府能否全面代表巴勒斯坦、能否制定统一的对外政策、是否具有足够执行力的重要原因。
实际上,法塔赫领导人、现任巴勒斯坦国总统阿巴斯也深知,哈马斯及加沙地带游离于巴政坛之外的态势愈发成为拖累巴内部治理和对以谈判的重要障碍,故而转变态度,摈弃以往“喊口号”的方式,改为采取实际施压举措。
哈马斯长期面临的合法性问题也始终难解。虽然其在2006年一举击败法塔赫赢得立法委员会选举,登上巴勒斯坦政坛,但始终未获承认,而且由于其激进立场,也被排除在巴以和谈进程之外。而且,哈马斯还被以色列和美国等西方国家列为“恐怖组织”,以色列的长期经济封锁和军事打压,也使其处境日益艰难。
同时,近年来中东地缘政治格局的演变,也改变了哈马斯生存的大环境。2012年3月23日,时任卡塔尔埃米尔(国家元首)哈马德到访加沙地带,成为2007年哈马斯控制加沙地带以来首位到访的外国元首。哈马德到访前两天,卡塔尔宣布将斥资2.54亿美元重建加沙。目前,卡塔尔累计承诺为加沙重建投入资金达10亿美元。然而,断交风波使卡塔尔在海湾地区遭遇外交孤立,经济形势也受到拖累。受此影响,哈马斯从卡塔尔得到的支持将大打折扣。
土耳其是加沙地带和哈马斯的又一大外部支持来源。当初土耳其赴加沙的救援船被以军武力拦截造成人员伤亡,土耳其甚至不惜与以色列降低外交关系、中止一切军事合作协议。但随着土以关系正常化,以及土耳其聚焦在叙利亚争夺战果、压制库尔德武装,土方能给予哈马斯的支持也更为有限。
同样对以色列持敌视态度的伊朗,也是哈马斯的重要幕后支持者。伊朗除了向哈马斯提供资金援助,还会为其培训军事人员。虽然伊核问题全面协议达成后,伊朗的地区大国地位显著提升,但受美国特朗普政府对伊政策不确定性影响,伊朗对哈马斯的支持会趋于谨慎。
此外,哈马斯与大本营在埃及的穆斯林兄弟会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穆兄会不但在埃及被严重打压,在中东也处于颓势。
现在,哈马斯与法塔赫都摆出了“和解”架势,但鉴于二者此前的表现以及地区形势的复杂演变,巴勒斯坦内部实现真和解并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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