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老板是朋友的朋友,身材壮实,皮肤黝黑,长着一张国字脸,咧嘴一笑,像一轮弯月。
那年,朋友领着兰老板来我家串门。大家散坐在露台上的藤椅里。兰老板坐在一角,不怎么爱说话,笑眯眯地抽着他的烟,笑眯眯地望着我们说话……
改天,我请朋友吃饭,顺便邀请兰老板一起参加。妻子与闺蜜小屋正在逛街,听我打完电话,叫上小屋一起来湘菜馆。大家落坐后,妻子瞥见兰老板与小屋无意间坐到一块,突然打趣地说:“哎,兰老板,你跟小屋蛮有夫妻相,坐在一起般配得很哩!”兰老板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摸摸自己的圆脑壳,问:“真的吗?”说完,竟落落大方地给小屋夹起菜来,将小屋弄得一脸通红。
“煮的哩!”妻子继续开着兰老板的玩笑,“好好招呼人家!你们要真的谈成了,可得送我一条呢子短裤!”说得满包厢的人哄堂大笑。
谁料想,就这么一句酒席上的戏谑之言,竟促成了兰老板与小屋的一桩好事——第二年夏天,两人就扯了结婚证,后来还有了粉嘟嘟的小女儿。这年中秋节,兰老板竟真的恭恭敬敬地给我妻子送起节日礼品来。开始,我没怎么在意,兰老板来了,照例一起聊聊天、喝喝茶。没想到,兰老板一送就是六个年头,每当到了春节、中秋,我都会接到兰老板打来的电话,正式得有些执着——
“林哥,你在家吗?”兰老板在电话那头,笑眯眯地问。
“我……在外地……”我嗫嚅着推辞。
“嫂子在家吗?”兰老板依然笑眯眯地问。
“好像……不在吧……”我揣测着该怎么说才合适。
“大姨在家吗?”兰老板吸了一口烟,不急不慢地问。
“应该……在……吧……”我终于无可奈何地败下阵来,眼瞅着兰老板提着大包小包,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我家门口。
“老弟,我们年纪差不多,真不用这么客气,你用不着这样来回跑啊!”我煮着老家的陈年黑茶,不无真诚地劝着兰老板。
“没事,过节了,来看看老大哥,顺便上老大哥这里讨杯茶喝……”兰老板擦擦额头上渗出的密密细汗,黑红的脸膛上露出一缕孩子般的羞赧来,笑眯眯地低头尝着氤氲开来的黑茶……
有时,我挺纳闷兰老板的这种执着,猜测这是否他老家的一种习俗。可找他老家的朋友一打听,人家笑言,也是因人而异哦。
是啊,整整六个年头、十二个节日,兰老板活生生将一种习俗走成了一种仪式,认真得有些虔诚,执着得有些感人!
时间长了,我有点过意不去,常要妻子去跟小屋讲:“别再让兰老板跑腿了,弄得我们跟七老八十似的。”妻子一脸的无奈:“可不是吗?跟小屋讲过好多次了,这小两口硬是不听!”
拿兰老板没辙,隔三岔五,妻子便买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鞋袜,给兰老板的女儿送去。或者没事便约上小屋,带上孩子一起去公园玩耍,大家不时聚聚……慢慢地,两家人竟处得跟走亲戚一样。
今年中秋节,兰老板依然如往年一样打来电话,依然来家里喝茶。其实,我与兰老板没有一分钱的生意往来,兰老板是朋友读大学时的一个球友,而这个朋友是我老家的老乡。有些感情,开始时很淡,有心去浇灌,渐渐地,也就浓了。兰老板与我,就如两条互不相干的河流,若干年后,不约而同地汇入了同一片海洋,交流着、奔腾着……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