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来不及说完的故事》
[瑞典]约万·拉杰斯、迪娜·拉杰斯 著
卢建 白丽 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王淼
约万·拉杰斯和迪娜出生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南斯拉夫的两个犹太家庭,他们是一对夫妻,南斯拉夫被纳粹占领时,他们一个八岁,一个四岁,从此开始了不停地逃亡与躲藏。尽管他们的亲人大都遇难,但他们二人幸运地存活下来,并在战后的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双双迈入了婚姻的殿堂。作为纳粹大屠杀的幸存者,他们在后来的人生中,即以各自在二战期间的童年经历为主题撰写回忆录,追溯破碎的家族往事,揭露纳粹的暴行,还原那一段惨无人道的历史。
《来不及说完的故事》是约万和迪娜的新著,与他们以往的作品有所不同,这是一部以二战老物件为线索,来讲述它们背后的故事的作品——当二战的战火蔓延到约万和迪娜的家乡时,他们必须迅速地收拾行李,锁上房门,跟随大人尽快逃亡。而一些不方便带在身上的重要物品,诸如订婚戒指、手链、怀表、刺绣品等等,则只有尽最大可能地隐藏起来:或者藏在畜棚里,或者藏在箱子里,或者藏在地下的暗格里……战争结束后,这些被隐藏的老物品开始陆续出现,但此时已经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约万从藏匿处辗转至贫民窟和集中营,他的父母和哥哥均遭杀害,他被姨妈收养才得以幸存;迪娜跟随母亲逃到布达佩斯的亲戚家中,靠着两张虚假的身份证件蒙混过关,勉强维持到战争结束。这些重现天日的老物品回到他们手中,成为两个犹太家族苦难经历的见证。
在约万收藏的老物品中,有一张看似普通却又极不寻常的纸条。约万的家乡被纳粹占领后,约万一直躲在姨妈家中,但一年之后,风声渐紧,姨妈一家再也不敢把他藏在家中,便将约万托付给森塔的另外一个亲戚。从贝尔格莱德逃到森塔,需要中间人接应,这个纸条上所写的便是中间人的姓名和地址。后来约万一路逃亡,从森塔辗转进入集中营,并在集中营等来了战争结束……这张纸条则奇迹般陪伴在约万身边,直至半个多世纪后的今天。至于约万为什么没有扔掉这张纸条,他本人是这样解释的:如果他真的把这张纸条弄丢了或者扔掉了,那就代表着他根本不在乎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姨妈,也意味着他忘记了或者试图忘记她在大屠杀中丧生这一事实。这对于约万来说是一种无法原谅的背叛,正因为这张纸条记录了他生命中的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所以他一直将其视之为平生最珍贵的收藏。
迪娜的母亲一直珍藏着一枚戒指,那是迪娜的父亲送给她的订婚礼物。逃亡期间,她需要经常变着法地为这枚戒指寻找藏身之处,她曾经把它缝进连衣裙的腰带里,也曾经把它藏在一根几乎被挤空了的牙膏管里,每次都幸运地躲过了纳粹党徒的搜查,直到战争结束,她才将这枚戒指重新戴在左手的无名指上。迪娜的姨婆家中珍藏着一台显微镜,那是她的学医的侄子约泽克的,战争伊始,约泽克把显微镜用油布包起来,埋在花园里,然后进入集中营,从此再没有回来。战争结束后,迪娜的姨婆回到家园,挖出了显微镜,后来把它送给了同样学医的约万。虽然约万从来没有使用过这台过时的显微镜,但他觉得自己通过这台显微镜与约泽克建立了某种联系——在大屠杀中,约泽克葬身于万人坑,但约万感觉到,约泽克希望现在的约万能够以医生的身份代表他,这让侥幸生还的约万倍感欣慰……
与约万、迪娜以及所有在二战中幸存的人们一样,《来不及说完的故事》中所写及的那些老物件虽然没有生命,却同样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幸存者。尽管它们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情感,叙述自己的经历,但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象征,就是一种倾诉——它们不仅能够唤醒当事人的记忆,同时也能够警醒后来者,让他们铭记历史,拒绝遗忘。正像约万和迪娜所说的那样,分享他们在二战期间的童年生活,分享关于大屠杀的经历,在当今全球剧变和全球移民的时代,显得越来越重要。因为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这些历尽沧桑的老物品承载着我们的记忆,塑造了我们的个性,如果没有它们,我们就不可能成为今天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