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声
母亲在世的时候,每个星期天都要召集我和弟弟两家人回家包水饺,风雨无阻,雷打不动,星期天成了我们家的水饺节。半路上我和弟弟买好肉菜面粉,一进门全家人便一齐动手,剁馅、和面、擀皮、捣蒜,欢声笑语,其乐融融。母亲的最后几年只能卧床,但每到这个时候都要让我们把她抬到门厅的沙发上,倚着父亲的肩膀看我们忙活,平时被病魔折磨的那张苦瓜一样的脸上,有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有段时间我女儿嫌包水饺费时费力,便从超市买来一些速冻水饺。省事倒是省事,只是缺少了气氛,吃饭的时候母亲最多吃上两个便不再张口,一个劲摇头说不好吃。我女儿信以为真,下一次早早去水饺店排队,买回现包现下的新鲜饺子,可仍然换不来奶奶的笑脸。母亲说,这么难吃的东西,也敢叫水饺!
细心的老伴看出了名堂,悄悄对我说,她奶奶哪是在挑剔水饺好孬,分明是想再找回包水饺的那份热闹。一句话点破迷津,从此以后我们家重操擀面杖,沸水锅里又翻滚起自家包的手工水饺。
其实,母亲并不是特别喜欢吃饺子,每次煮好了只象征性地尝上几个,大部分时间在看别人吃。她之所以对水饺这么热衷,看重的是水饺带来的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气氛,享受的是包含其中的亲情。这件事对我触动很大,让我明白了亲情的真正含义,知道亲情就是父亲的肩膀,就是母亲的眼神,就是“嘣嘣嘣”的剁肉声,就是热气腾腾的饺子……正是生活中这些不起眼的小细节,铸就了浓浓亲情。
然而,这些细节正在受到现代生活方式的挤压,比如速冻水饺的出现,省去了手工制作的麻烦,却冷冻了合家欢的亲热气氛,让水饺这种充满团圆、包容、温馨、和谐等诸多感情元素的传统食品变得越来越索然无味。我告诫我和我的女儿:生活可以快捷,孝心不可省略；食品可以冷冻,亲情必须加温；留住生活中看似不起眼的小细节,强于送给亲人们一个大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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