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曲水亭街。 本报见习记者 范佳 摄
◤民国初年外国人拍摄的曲水亭街。照片左上角就是王家老宅的大门。
王俐供图
春节期间,我们走进了曲水亭街15号,试图用一个节点概括老济南的人文和建筑遗风。在这里,都市的节奏一下子慢了下来,仿佛置身于济南府的旧日时光。这座清泉相伴的老宅承载着王家四代人的家族情怀。安家泉边的祖父,庭院结识的父母,老宅出嫁的女儿……穿越历史的河流,这些记忆在王俐心中愈加清晰动人。
口述人:王俐
退休教师,王家落户曲水亭街后的第三代
采访整理:本报见习记者 范佳
80多年前的一张照片
重现往昔风光
客人来家里,我都先给他们看这张照片。这是一张80多年前的照片,它是一个外国人拍的。但我能讲出这张照片的出处和我们家的位置。
看到照片上的影壁墙了吗?现在已经没有了。影壁墙后面就是我们家的大门。看坐在河边这两人,就是我们家的人,我奶奶也在其中。
我们家老宅是济南为数不多的徽派建筑,以前是曲水亭街7号,现在变为15号了。据说建于清末,至少有200多年的历史了。至今仍然保存着三进院落。房屋建筑是框架式结构,榆木梁,杉木檩,土坯墙。看到马头墙和蝎子尾的屋脊了吗?那都是徽派建筑最显著的特色。
我们家的庭院是整条街上最大的。那时曲水河的河西河东一样宽,街上都是青石板路,院子的大门比现在距河更近,大约只有两辆三轮车并行的距离。出了门就可以直接下河游泳,捕鱼捉虾。
解放后,政府把街拓宽了,很多老济南的景象都不存在了。但在这个不起眼的四合院里,原汁原味的“老济南范儿”仍旧保存完好,历历在目,我常跟人讲,我这里是“泉水文化大院”,一点儿都不吹牛。
家中泉水淙淙
滋养几代儿女
泉水是济南的文化名片,也是我们的滋养之源。都说大明湖是佛山倒影,我们家的泉水也算是天圆地方。最初的老井口是方的,下面的井是圆的,现在的井圈是后来修建的。井壁石头磨损和风化的程度就能看出这口井年代的久远。
井水从井底壁间流出,清泠透底。平时水面是静的,有人就奇怪泉水怎么不冒呢?我打桶水上来,你再看看,可神奇啦。水打上来后,先听这泠泠的水声,再看井里,转着圈看,看到井底的泉眼了吧。
趵突泉的三股水是从中央往四周冒,我们家的泉也有三个泉眼,却是从四周往中央汇聚。到了晚上,灯光一打,可漂亮了,就好像泉眼有了生命一样,欢笑着往外涌。
这么多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从没干过。我印象特深的是小时候,雨季水位高时,蹲在井边拿舀子伸手就能够到泉水。现在即使是旱季,水依然丰茂。
这清泉滋养了我们家几代人的生活。你们现在可能体会不到,知道以前夏天我们怎么洗澡吗?水怎么让它热了呢?其实根本不用加热,把水从井里打上来,准备几个盆儿,晒!晒热后再洗。那时也没有冰箱,夏天想喝冰镇绿豆汤,吃冰镇西瓜,就搁井里,清凉可口。
当时院里种的百年石榴树,也是泉水浇养。整个院子结好几百个,那时影壁墙是一格一格的,石榴树能探出去。从街上就能看到红石榴,街坊朋友都来尝鲜。孩子们也常在泉边玩耍,在井边探头照镜子,往里面投石子砸星星。全家人坐在小院吃饭乘凉其乐融融,那段日子现在想来也鲜活可爱。
祖父安家泉城
寄托往昔眷恋
祖上当初怎么就选中这么好的地方,买下这么处宅子呢?这里还有一段很有意思的故事。
我的爷爷王秀岑生于1870年,是山东海阳徐家店人。他从京师大学堂毕业,当时是清末进士,官职四品。民国九年,也就是1920年,任湖北长阳县县长,任职三年。
三年后,爷爷任山大历史系教育科主任,全家也搬到济南。但爷爷对于曾经施展过抱负,有山有水、环境气候俱佳的长阳,始终怀有深深的眷恋。
到济南后,爷爷对曲水亭街这处四合院一见如故。他看到门前潺潺流淌的曲水河,就像长阳县波光粼粼的清江；济南南边郁郁葱葱的高山,如清江对岸青山一般颜色。他将曲水亭街的这个家视作在清江生活过的一个缩影。
古人说上善若水,爷爷一直对水有深厚的感情。据说,当时的明府城在市中心,这附近的珍珠泉,当时是德王府,再早时与王府池子连成一片,甚至可以行舟。这个位置离大明湖也很近,千佛山也不远,兼之院中还有泉,爷爷就相中买下了这处老宅。
父母小院结缘
承载悠悠岁月
这个小院养育了我们一大家子,几十口人,寄托着很多人的记忆。我的爷爷奶奶1937年就去世了,我父亲是被姐姐抚养大的。他的姐姐,也就是我姑姑,比他大三十岁。姑姑有四个孩子,当时都在院里住着,和父亲一起长大。都在济南上学,度过了从童年到少年的快乐时光。
这三个孩子中有个女孩,也就是我表姐,我母亲就是她的同桌,俩人关系很好。当时我母亲家不在济南,在济南住校。过节看灯会时,就在我家住,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我父亲。我表姐把我母亲介绍给她小舅,就是我父亲,之后才有了我们这一代,有意思吧!后来,我姥姥姥爷也搬来这里,一家人其乐融融。
现在,这个小院仍住着我们一大家人。这个年纪还能和兄弟姐妹住一块儿的很少啦。
老宅的泉本来没有名字,2011年济南市泉水普查时报上了,通过征名认证后,这口无名泉起名佐泉,在古代君王左边是文臣,称之为“佐”。
女儿老宅出嫁
婚房至今保留
我的女儿邹晓慧从小住在院子西屋南侧的耳房里。
2013年曲水亭街经过政府保泉工程的修缮,我们家的老宅是直接的受益者,小院也恢复了往日的景象。老院,新貌,囍事多,2013年国庆节,喜上加喜的是女儿出嫁了。
我们把耳房布置成新房。红色蝴蝶图案的窗帘,五彩的拉花,大红的被罩,可爱的布老虎,还有大幅的婚纱照。一进房间,满满的都是喜气。婚礼也是在四合院里举办的。
如今,女儿女婿在上海工作生活。这间耳房一直保持着女儿出嫁时的婚房布置。
人在外地,总是对家乡特别挂念。女儿每次回来,都会带些朋友来家里参观。她帮我整理了很多老宅的资料,也为这里写下了动人的文章。她说是为了多埋一些记忆,好让她的一生也有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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