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小时书店是需求还是象征?
2016年05月03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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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耕耘
24小时书店之所以引人注目,全在于它向大众提出了问题:你的夜生活怎么来过?夜晚除了睡觉与休闲外,还能干些什么?它也使读书这件事很难得地与大众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至少说明,除了夜店等休闲场所外,24小时书店标示出另一种“夜晚城市公共空间”。只不过,相较于前者的物质消费,彻夜阅读更像是禁欲的精神修炼。也许“夜读”在嗜书者眼中就是一种“享乐”、一种休闲。
“夜读”的悄然流行,其实更多只是口头上的繁华热闹。因为,人的生物属性终究是扛不过睡意的诱惑,能熬过午夜、通宵达旦阅读的人终究不多。那么,我们会进一步思索,24小时书店的意义更多是实用性还是象征性的?它的经营实利与理想寄寓之间是否能兼顾平衡?它究竟是大众自发文化需求的产物还是一种消费主义的渗透延伸?这些都直接指向大众对书店的期待价值,它包含了消费心理、文化隐喻和空间审美等方方面面。
有人说一个城市的文化品位在于大众晚八点后做什么,这也许有些道理。因为,私人时间里的行为往往反映真实需求与真正动机。这就像一个人工作八小时内像孔子一样遵循社会价值,八小时外才能像庄子一样自由选择个体价值。然而,如果你把24小时书店看做是对这种理念的高调响应,那无疑太过简单。事实上,它有更为复杂的价值依托、心理寄寓和空间象征追求。
24小时书店的头号意义是满足“夜读”,因为“不打烊”是其区别于其他书店的本质属性。一个工作族可以在家读,不睡而躺在床上读,学生可以在通宵自习室读,为何非要在书店夜读?难道是因为书少满足不了需求(即使如此,图书馆也可借阅)?这种理由显然牵强,一个人在限定时间内只能看有限的书,正如一个帝王在夜晚不能同时临幸所有妃子。那么,24小时书店提供了怎样的“诱惑”?我想正是四大元素吸引了人们:符号、空间、消费和情调。
关于实体书店受到数字化阅读和网络折扣的双重冲击、难以维持经营的报道层出不穷。在这样的大语境下,24小时书店的长久运行仿佛不合时宜。即使存在,也只限于一线城市的少数个例。除了极少数有盈利外(如北京韬奋书店),大多数店面都是苦苦支撑。为什么有经营者在明知盈利困难、前景黯淡的情况下,还要走这步险棋?或许,夜读者和经营者都沉浸在了一种“空间想象”之中。
24小时书店既不同于午夜后家庭的私密空间,也不是夜店狂欢化的公共空间,它是一种新型的异在空间(既有乌托邦的理想寄托,又与工作、生活保持了距离,是“非空想”的现实)。“夜晚”远离压力,暂得清净的灵魂休憩,无疑给书店平添了想象另一种生存栖息的空间魔力。如果把经营者视作文化符号的生产者,更切合不过。当你置身于大都市的霓虹璀璨时,24小时书店罕见地与夜生活消费主义的地标景观并立,成为精神上的暗夜守望者。因此,读者在书店夜读,就与经营者共造了一个精神场域,让彼此间的空间想象得到了交流实现。
然而,24小时书店又有难以解决的悖论。它对于文化符号、理想价值的追求,使它的发展走向了“图书馆化”,试图凭借不断改善软性阅读环境,促进销售经营的想法,很可能是思路的错误。大批读者会把畅销书坐着看完,放回原处,赞赏着书店的服务和环境,满意离去。然而,如果转而依赖附属经营,填补图书销售低迷,又走入了消费主义情调泛滥的泥淖。大量书店陷入图书馆、咖啡吧、沙龙和文化衍生品的混搭,用读书把交友休闲的、听讲座的、喝茶的人“凝聚”起来,唯独图书成了折旧品,卖不出去。
24小时书店在没有解决自身悖论的情况下,不打烊更增加了运营难度,可谓旧疾未愈,又添重负。更重要的是,它更多基于文化象征价值,却并未从实用价值考虑,如夜读是否违背了中国人的养生观念?它是否只是少数人群的需求?大量上班族的白日工作使得夜读并不可能。它是否以“文化理想”之名,造成了资源、人力的空耗?
大量书店经营者也许并未思考,图书和超市商品到底有什么本质差别?24小时便利店或许能够给我们一个回答:人们对图书的需求并不同于日用必需品,它是软性的,并不需要24小时的全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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