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利亚阿勒颇战事正酣,美国放风考虑空袭叙政府军基地,俄罗斯则要求美国三思而后行,因为“俄罗斯的防空导弹不长眼”。除了叙利亚问题,乌克兰、东欧反导、核裁军以及网络安全,也都成为两国间的爆点。以至于美国陆军参谋长米莱声称美俄“几乎肯定会发生武装冲突”,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直言“美俄关系已发生根本变化,美国不仅发表仇俄言论,还采取对俄安全构成威胁的侵略性行动”。
的确,正如拉夫罗夫所言,美俄关系确实变了。这种变化一方面是两国国内政治的向外延伸,另一方面是后金融危机时代国际政治格局深度调整的一部分。反过来,美俄角力又在一定程度上重塑着世界。
本报记者 赵恩霆
微观:
互撕像极了“新冷战”
一个月以前,美国与俄罗斯围绕叙利亚问题的缠斗出现了“转折”:9月10日,美俄达成一份新的叙利亚停火协议,规定如果协议能够顺利执行7天,美俄将就在叙境内进行反恐合作,甚至包括情报交流。
然而,包括叙利亚问题在内,美俄之间的分歧和矛盾远非一纸协议就能弥合的。停火协议在实施7天后毫无意外地成了废纸,美俄较量随之升级。
10月3日,美国宣布暂停与俄方就叙利亚停火问题进行的谈判,同时搁置与俄方共同打击恐怖分子的军事计划。与此同时,媒体传出美国可能空袭叙政府军基地。
4日,俄国防部发言人科纳申科夫证实,S-300防空导弹部队已进驻叙利亚塔尔图斯海军基地。先前,俄军已在拉塔基亚的赫梅明空军基地部署了更先进的S-400防空导弹。科纳申科夫警告美国,不要试图对叙政府军发动空袭,否则驻叙俄军会以导弹还击。
7日,俄国家杜马通过将塔尔图斯港基地转为永久性海军基地的决议。12日,俄联邦委员会批准俄空天部队无限期驻扎叙利亚。此外,俄海军唯一一艘航母“库兹涅佐夫”号也来到地中海东部海域,协防驻叙俄军和叙政府军。
8日,联合国安理会分别对俄罗斯以及法国和西班牙起草的两份涉叙决议草案进行表决,结果两份草案均未获通过。虽然第二份草案由法西两国提交,但背后闪烁着美国的身影。
两份草案同日被否,普京日前又取消访问法国,凸显出美法等西方国家与俄罗斯在叙利亚危机上的巨大分歧。这种分歧成了近期美俄全面斗法的催化剂。近日,俄国防部副部长潘科夫表示,俄计划重新开设古巴的监听站、重回越南的金兰湾。这两地可是前苏联与美国冷战时期对峙的前沿阵地。
俄总统普京10月3日下令,针对美国一系列不友好举动,俄方暂停履行两国2000年签署的旨在削减武器级钚的《钚管理和处置协定》。实际上,美国在东欧部署反导系统,是促使俄方做此决定的原因。没过几天,俄方再次在介于立陶宛和波兰之间的飞地加里宁格勒高调部署可携带核弹头的“伊斯坎德尔”导弹。
美国国土安全部和国家情报总监办公室7日发表联合声明,首次点名指责俄政府与黑客活动有染,意图干预美国大选,美国国内的反俄情绪可见一斑。难怪五角大楼声称美俄开战是具有可能性的场景,战场很可能就在叙利亚。
中观:
弹簧式的施压与反弹
对于五角大楼将军们的开战论,美俄两国专家均认为是“头脑发热”的表现,是冷战思维的产物,虽然美俄较量将深刻影响中东和东欧地缘格局,但并不具备两国开战的前景。
不过,专家的看法与外交一线的官员并不一致。眼看着美俄角力步步升级,德国外长施泰因迈尔8日说,这种情形并不像冷战,而是更加危险。欧安组织乌克兰问题协调人伊申格尔也表示,军事对抗的危险相当大,“几十年来,这种危险从未这么大过,东西方之间的信任从未这么低过。”
不管怎样,在出现开战这一终极结果之前,美俄之间的较量始终处于一种挤压与反弹的过程之中。
在叙利亚,美俄近期的角力,具体到战场上就是叙政府军与叙反对派武装围绕阿勒颇的激战。阿勒颇位于叙利亚北部,靠近土耳其边境,是叙利亚的经济中心和最大城市,同时也是美国支持的叙反对派武装控制的唯一城市。
但这已成为过去时。在驻叙俄军的帮助下,叙政府军近期控制了阿勒颇的西部和核心区,并对反对派武装发动攻势,战场上优势明显。这正是新停火协议作废后,美俄短时间内迅速翻脸的最大诱因。一旦叙反对派武装失去阿勒颇,不仅其自身会成为无根之草,将来在叙利亚政治过渡进程中,美国也会失去与俄罗斯博弈的一大筹码。为此,美国不惜威胁空袭叙政府军基地,于是有了俄国防部警告美国同行“三思而后行”,驻叙俄军和叙政府军防空系统不长眼的回击。
可并非在每个矛盾爆点都会形成相互挤压,围绕乌克兰危机和东欧反导问题,一直以来都是美方加压、俄方反弹的套路。
继2014年之后,前不久俄军再次在加里宁格勒部署“伊斯坎德尔”导弹,不仅是反弹,更是反制。这块飞地正好嵌入北约,并且直接威胁美国在波兰北部伦济科沃部署的陆基反导系统。
这种反制的延伸,就是俄方声称的要重开在古巴和越南的基地。但从现实来看,这一计划很可能流于口头。一方面,古巴好不容易恢复与美国的外交关系,不会冒险对俄开放基地威胁美国后院。另一方面,越南早已明确金兰湾为己所用,不允许被他国用来对抗,而且越美关系升温迅速,美国解除了对越军事禁运,这种情况下金兰湾更不会被他国独享。
宏观:
金融危机后格局重构
在东欧,俄罗斯的战略空间被不断挤压,触发莫斯科方面一次次反弹,只不过,俄方更多是拿出战略核力量这唯一靠得住的王牌来应对。反观美国,对俄全方位施压,涉及政治、经济、军事等领域。而在中东和亚太地区,二者的关系更趋平衡一些,在地区问题上的关系在主被动之间交替转换,并带动地区局势的演变,这在中东尤为明显。
实际上,美俄近些年来的较劲,除了两国关系本身的特质,也受到国际环境变化的影响。实际上,美俄博弈是2008年金融危机、2009年欧债危机后,国际格局深度调整的一部分。
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相继爆发后,美欧等主要发达经济体陷入停滞甚至衰退,中国等新兴经济体担当起了拉动全球经济增长的重任。以中国为例,正是在这段时间,中国超越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的投票权跃升至第三位,仅次于美日。
新兴经济体在国际经济中的影响力提升,推及至国际政治层面,体现为二十国集团(G20)在处理国际事务中的重要性,日益超过几个发达国家组成的七国集团(G7)。
政治和经济层面上,美国的绝对实力出现相对的衰落,促使其调整中东和亚太政策。而中国等新兴经济体实力的显著提升,必然与美国的全球战略调整出现碰撞。同时,大国之间、热点地区内部的彼此关系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中美关系“斗而不破”的特点在亚太地区体现得更加淋漓尽致,同时围绕气候变化等全球重大议题,中美也有积极的合作；中欧关系大体上保持平稳发展,中俄关系则因亚太区域环境和俄与西方关系恶化,而出现显著提升,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俄美、俄欧关系已处于困难期,短时间内难以出现转圜。由于欧洲面临着严峻的难民危机,以及由此引发的安全形势恶化,加之欧盟内部矛盾明显、英国“脱欧”的冲击波,欧洲的实力在一定程度上也被削弱。鉴于美国大选因素,美欧、美俄、美中关系,以及美国的外交政策都有调整的可能性。
在中东地区,美国改善与伊朗关系的同时,因犹豫不决的中东政策,与以色列、土耳其、沙特、埃及等盟友关系出现裂痕,多国纷纷加强了对俄关系。而俄罗斯以反恐大旗强势介入叙利亚,扭转了在乌克兰问题上的不利形势,重新巩固了在中东的影响力和存在感。
在亚太地区,经过一系列激烈博弈之后,东海、南海的岛屿争端渐趋平静,而朝核老问题的升级,打破了东北亚地缘政治平衡,美日韩似乎朝着“小北约”方向迈进,中俄自然而然地走近加以应对。
2008年金融危机和次年的欧债危机,是第一张倒下的多米诺骨牌,触发国际格局进入深度调整期。在这一背景下,美国要竭力守住传统优势地位、俄罗斯要捍卫荣耀和地区利益,美俄角力升级在所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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