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车站改名了
2016年11月0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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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志杰
  在火车上一坐就是六天五夜,在上边干什么这是很多人关心的问题。其实,只要你把坐火车看成生活的一种方式,无论时间多久,都会从中找到旅行的乐趣与欢快,就不会觉得坐火车是一种精神负担和体力之劳。先看景,再看色,接着是用心感知不同地区历史文化所赋予的各种差异,其乐无穷。
  春夏秋冬,一路过。从北京出发的2015年4月29日,温度已近30度,北京站赶车的人们提着行李满头大汗,我是穿着短袖T恤上的火车。火车上也很热,就差没穿短裤了。晚上不到8点,车停朱日和,这里是原北京军区的一个打靶场,停这一站就是为了让官兵来去方便。前来接站的军人都是一身的棉装,有的还戴着棉帽,估计气温在零度左右。午夜时分在二连浩特到总领馆签证,气温已经降至不足5摄氏度,北风卷着细沙漫天飞舞。赶紧套上绒衣和秋裤,保住温度了,飞沙却不断袭来。凌晨两三点钟,车过蒙古国的赛音山达,一阵强风袭来,裹着沙砾,火车上都有些山摇地动的感觉。我被摇晃的火车和风沙吹醒,脸上蒙了一层沙土。过了乌兰巴托200多公里到达达尔汗,突遇一场急雨,转瞬就是鹅毛大雪,其后是带了冰碴子的冻雨。前后不到30公里的路程,我们的火车穿行春夏秋冬,虽然无法穿越历史,却历经四季,给我们带来足够的刺激。
  风景如画,一路赏。火车一路行进,铁路两旁有足够的风景让我们大饱眼福。贝加尔湖之美无需赘言,远处的雪山,近在眼前的美丽湖面,四处飘荡、荧光闪闪的冰块,倒映在湖面的白桦林,美不胜收。尤其是车从伊尔库茨克开出不久,雪花慢慢飘来,与车外的景色构成一幅变幻莫测的立体冬雪图。除了贝加尔湖,一路风景数不胜数,张北坝上草原,蒙古的大草原,一望无际。戈壁沙漠绵延数千里,夕阳下远在天边的一辆越野车飞速奔驰,激起几公里的沙带,十分壮观。每一次看日出,总感觉太阳升得太快;每一次看日落,总是希冀太阳慢慢下去,让我们多欣赏一会儿。一路下来,有山,有水,有树,有沙,有风,还有草原、戈壁、牛羊,如此美景看还看不够,哪来的寂寞与无聊?
  铁道文化,一路情。作为一种文化,铁道、火车,尤其是已近退出历史舞台的蒸汽火车头,在世界各国均受到重视与追捧。在尚未进入乌兰巴托火车站的地方,有一处占地面积十分庞大的露天蒸汽机车博物馆,看上去似乎囊括了蒸汽火车头时代的所有机型,颜色鲜艳、显眼,保留绝对完好,没有受到不应有的伤害。进站之后,还有一台蒸汽机车头被摆放在站台上,从我们能够理解的文字解说上看,这是一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为抗击侵略者立下汗马功劳的功勋机车。一路上,大概有五六个车站陈列着蒸汽机火车头,有蒙古的乌兰巴托站,俄罗斯的马琳斯科站、下诺夫哥罗德站等。古香古色的站房、天桥,再加上具有钢铁意志的蒸汽机火车头,历史的车轮滚滚而去,既沧桑又未来,这就是铁道文化所独具的人文魅力。
  刚才提到的俄罗斯的下诺夫哥罗德站,原来这个火车站的名字一直叫高尔基,2014年前后更名为下诺夫哥罗德。马克西姆·高尔基对我们来说实在太过熟悉,他的小说和散文被翻译成中文,广泛流行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初。他的自传体三部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被列宁称为“无产阶级艺术最杰出的代表”。为了表彰和纪念高尔基对苏联社会主义现实文学的贡献,经列宁提议将下诺夫哥罗德改名为高尔基市,此后,火车站、飞机场也都更名为高尔基。俄罗斯有着很深的名人崇尚文化,沙皇时期就有一些名人被命名为广场、教堂的名字。苏维埃时期很多为苏联革命做出重大贡献的民族英雄被命名为城市的名字,如高尔基、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苏联解体后,随着去苏维埃化的潮流而动,很多革命色彩浓厚的地名被去除。列宁格勒恢复为圣彼得堡,斯大林格勒恢复为伏尔加格勒,高尔基恢复为下诺夫哥罗德,叶卡捷琳堡也是苏联解体之后恢复的旧称。众所周知,叶卡捷琳堡是以沙俄女皇叶卡捷琳娜一世而命名的,苏维埃时期这里也曾被改名。历史在这条通达欧亚两个大洲的铁路线上被诠释得一清二楚,从某种角度讲,这条路所承载的历史内涵超过了其作为交通大动脉的历史意义。
  下诺夫哥罗德离莫斯科只有440公里的路程,火车大约需要运行6小时56分钟。早饭之后,我们开始收拾行囊,准备下车了。似乎老天爷读懂了我的心思,清亮的天慢慢阴去,淅淅沥沥的小雨飘落在一路风尘的车窗上,滑下一道道“泪痕”。冬去春来,这趟往来于欧亚两大洲之间的国际列车,已经开行半个多世纪,经历了太多的风雨磨难,每一次行进都是一次书写新的历史的起始。
  最兴奋的当数劳累了一个星期的列车工作人员。他们在开车的前一天就要上班,住进列车,准备来回半个多月所需要的全部物品。火车上并没有给他们专备休息的铺位,乘客少的时候还好说,找个空铺就可以休息了。旅游出行旺季,所有的铺位都卖出去了,轮流休息的列车工作人员只能蜷缩在狭小的值班室,趴在小桌上凑合着闭闭眼。中途还要看管烧暖气的锅炉,上水上煤,巡查提醒旅客注意安全、保管好自己的行李物品。全车10节车厢,每节车厢两个乘务员、两名车长、一名翻译、两名技术人员,全是男性。每次离开家前后都要半个月,他们在国际列车上组成新的大家庭,生活、工作,当然也有他们自己的娱乐方式,打发苦行僧般的火车之旅。
  年轻的列车员已经准备开始在莫斯科短暂而惬意的个人生活了。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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