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清清、泉水轻轻淌……”唱着不太着调的“泉水叮咚”,虎子一大早便拉着他的四轮车来到泉边。车子是木头做的,四周钉着高高的围栏,车里放着几只塑料水桶和一根竖插在围栏一角的长长的木杆,木杆的下头绑着一只特制的白铁皮大水舀子,上头系着一条宽宽的蓝布带,布带随风飘动,像一面特殊的旗帜。
“虎子,来晚了,是不是太阳晒屁股才起来的?”泉边打水的老大爷一边往塑料桶里灌着泉水,一边开着玩笑。虎子下意识地摸摸屁股又看看天:“太阳还没出来呢,嘿嘿……”
“那就快干活吧,大伙都等着你哪!”“唉!”虎子脚蹬胶靴,臂戴套袖,打扮很“专业”；他熟练地将木杆上的蓝布带斜挎在肩上,对围在泉边打水的人们喊道:“把桶排好队,俺帮你们灌水。”他站在泉边,先舀起半舀子泉水涮了涮倒在河里,然后将木杆伸到泉子中央,舀起满满的泉水:“谁先来?”
几位打水的人已把各式空桶排在地上,虎子高举着舀子,尽管水桶的口都很小,但他准确地将水灌入桶中；大伙一阵喝彩:“虎子,不赖啊!”虎子憨笑着,干得更起劲了。木杆一次次伸向清泉又高高地扬起,水舀翻飞不一会儿就灌满了大小十几个水桶。突然,木杆蹭过泉边一位中年男人的头,将他的假发碰落在地。顿时几根稀疏的头发垂落在他脸上,样子很狼狈。虎子惊诧而不解地看了一眼男人,继续干他的活。
“你这傻小子,各人打各人的水,你在这捣什么乱!”假发男恼羞成怒地冲着虎子吼道。刹那,虎子愣在那里,他并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这样斥责他。“妈!”突然,虎子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继而将挎在肩上的木杆扔在湿漉漉的地上。他三脚两步地爬上台阶,扑在一直站在高处看着他的妈妈怀中。虎子妈抚摸着虎子的头,轻声地说着什么,虎子渐渐停止了抽泣。娘俩默默地来到泉边,虎子妈先捡起假发递给那男人:“对不起,给大伙添乱了。”然后将地上绑着舀子的木杆竖在车里:“孩子,今天的活干完了,给爷爷、叔叔们说,俺们回家了。”虎子听话地拉起他的木车,挂着泪痕的脸上露出憨笑:“今天干完了,该回家吃饭了,俺不傻。”
一直在静静看着这一切的人们把目光转向假发男,一位大爷说:“掉地上你捡起来不就得了,冲孩子喊什么!”另一位大婶说:“虎子的父亲原是这里派出所的所长,十几年前遭犯罪团伙报复,绑架了上幼儿园的虎子,后来虽然救出了,但嘴里塞的毛巾差点把孩子憋死,造成脑缺氧落下后遗症。为此虎子妈辞了工作在家照顾虎子……”
大伙七嘴八舌地数落假发男:“其实俺们都带了灌水的家什,不就为哄虎子高兴吗。”“咱知道他父母的心思,让孩子通过帮助别人找个自信。”“他最忌讳喊他傻子了,这次对他打击大了。”
“对不起,我不了解……”假发男追悔莫及。突然有人说:“还不快把他娘俩追回来!”
虎子没回来,而且几天没见他的踪影。泉边打水的人仍然络绎不绝,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天清晨,泉边打水的人们又听到了熟悉的歌声:“泉水清清、泉水轻轻淌……”随即,柳枝后面闪出那面迎风飘扬的特殊旗帜。虎子拉着他的木车高兴地唱着,后面推车的是假发男；不过他没戴假发,仅存的几根头发也剃掉了,“乌云遮日”变成了“光头强”,看上去挺时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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