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墙与城市文明
2016年03月14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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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伟
  
  国家出台新政策,提倡要建开放小区。不得不说,这是一大惠民良政。这一政策,背后是一种开放精神。拆墙的时代来临了!
  传统中国是一个小农社会,个人承包一块,自己顾自己,古代儿童启蒙读物都宣扬“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近代革命志士仁人多慨叹中国国民的“劣根性”就是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山头主义,小集团主义,缺乏对全局的关怀、对国家的关心,民不知有国,一盘散沙。
  改革开放以来,尽管中国社会发生巨大变化,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但根深蒂固的小农意识仍然渗透到21世纪国人生活的方方面面。改革开放前全能主义社会中的“单位制”,不过是一个现代科技包装起来的小农空间,其特点是自给自足,功能齐全,以自我为中心。以这种单位为基础,全国形成类似蜂窝的结构,结果是大型的合作秩序发展不起来,各种资源与信息不能很好地流通,整个社会的信任程度也极其低下。一个大学,一个工厂,一个机关,都靠围墙圈出一块地,在那里经营。
  例如,围墙中的大学,早就引起国内教育专家和有识之士的批评。然而,各个大学的围墙还是一道道建得固若金汤,就差跟紫禁城的红墙相媲美了。北京大学的西面和北面的围墙,是由巨石垒成的,估计铁炮来了也只能轰一个豁口。北大进门要登记,繁琐不堪,外校人员蹭课蹭饭,皆不可能;慕名想入北大朝圣而没有带证件的人,到了北大门口,躲躲闪闪,形如做贼。北大东门更有一些“黄牛”——多为北大校内家属,忽悠外地游客,做起带客入校的黑生意,一次五十一百,赚钱轻松愉快。本人作为校友,幸有一张校友卡,可以自由出入。尽管如此,有一次还是十分晦气,一个保安硬说我的卡是假的,我说我是去里面参加学生论文答辩,是人大老师、北大校友,他说:我不信。真是气死人了!
  一个政策制定,需要有依据。看看过去几十年北大一直有校外人蹭课蹭饭蹭教室,但北大就大乱了吗?教学秩序就被破坏了吗?非也。我们看很多名人回忆,常提到游走在北大里面蹭课,获得灵感和启迪,这不也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吗?至于禁止旅游团参观,只需立个警示牌子就可以了,何必搞个实名登记?实际上,旅游团登记后,还是可以进校参观。真不知道北大是如何论证这个“公共政策”的?北大政府管理学院,围墙的“门虽设而常锁”,从东面进去,要往北绕到北大校医院,经过两道栅栏,每道皆有保安,然后才能靠近政府管理学院大楼。真不知北大凭这样落后、原始的理念,如何做好“政府管理”?
  如今,顺着“开放社区”良政的东风,我想北大的大门是否应该变得开放些了呢?当然,那些围墙能推倒,估计还要等三百年。
  围墙虽然用料不多,但对空间的区别,对交流的阻碍,是起了极大的作用的。它加剧了每个人各守一摊的意识。所谓的安全功能,其实是“防君子不防小人”。没有翻墙的本领,还去做小偷?我近年居住的双榆树小区,最大的感受就是变得越来越封闭。不仅小区用高高的铁栅栏围起来,各个楼之间也围了起来,大门还要上锁,所以租户搬个家,搬家公司的车就进不去,只有老牌房东才拥有那个围墙大门的钥匙。从前年开始,我们的楼装了门禁,一个二十多年的老楼,突然赶起时髦来了,难道现在的贼比过去更多了吗?如果是这样,国家宣传的文明进步体现在哪里呢?
  从去年开始,楼下的街道两边也立起了白色铁栏杆,而且都是很高、人跨不过去的那种,到街道对面去,都要绕到某个口子处。市民不满意这种围栏,私自拆了好几个便于出行的口子。估计负责建围栏的官员又借机大捞了一笔。可叹无数市民在这些栏杆规定的路线中买菜出行,如同养殖场为了防止动物乱跑而给动物设定的狭窄通道一样。
  如今,国家有了这样的政策,实在是如中学课本所言,“顺应历史潮流,符合广大人民的利益,代表了历史发展的方向”,是一件惠民的大好事。
  “城市的空气使人自由。”城市是人类文明的集中体现,现代文明是城市文明。城市的自由,正在于各种方便。然而,以传统国人心态,城市不过是一个现代的村落,不是吗?有的小区干脆就叫“某某新村”,“人在城市,心是农人”,如韦伯所言,城市对传统中国人来说,永远是“异乡”。在21世纪,这种状况是该改变了!围墙文化,也该画个句号了。童年的歌谣《让我们荡起双桨》中,“四面环绕着绿树红墙”,这样的图景一去不复返!公园要开放,歌词以后得改为“四面环绕着绿树红花”。
  (本文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政治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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