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5月底6月初,在烟台福山区大樱桃产区,当地果农多采取这种传统手工分拣方式来进行品控。 本报记者 吕奇 摄
本报记者 张亚楠 朱洪蕾
全球车厘子强攻中国
5月10日,济南生鲜电商乐农优选在淘宝聚划算上的活动结束了,两斤一份、129元的烟台美早大樱桃卖出1952份。面对这个成绩,乐农优选CEO姬之幼并没有长舒一口气。
目前上市的烟台大樱桃来自大棚,最贵的一级果能到百元一斤,这个品种的大樱桃口感最接近进口车厘子。露天的美早、红灯要在5月下旬6月初上市,上市期15天到20天左右,这个时候的大樱桃口感最好。
姬之幼注意到一条信息,中国已经与土耳其正式启动樱桃贸易。今年夏天,土耳其樱桃将迈进中国市场。土耳其是世界上有名的樱桃种植国,产季从每年5月末到7月末。
姬之幼做大樱桃线上销售已近3年。这几年,山东本地大樱桃的价格和利润一直比较稳定,但国外车厘子不断涌入中国市场已经是一个无法忽视的事实了。
目前,中国进口车厘子最大货源一般以美国、加拿大、智利、澳大利亚、新西兰为主。由于南北半球水果成熟时间差异,春节时期,来自南半球的智利、新西兰大樱桃作为送礼佳品最为抢眼；5月初,美国加州大樱桃几乎同时和山东大棚樱桃上市。而加拿大的一家樱桃公司甚至专门在高海拔地区栽种了在9月中旬成熟的樱桃品种,为的就是抢占中国的中秋节、国庆节空当。到了11月份,智利的大樱桃就能接上茬了。
现在,国内的水果进口商对世界各地市场的变化非常敏感,会根据不同产地的情况迅速调整进货渠道。
在天天果园联合创始人赵国璋手机里,多个车厘子产地的天气情况随时更新。每隔一会,他就会低头看看手机,以便随时掌握各地天气状况,及时调整渠道,保证货源。
最近一年智利车厘子季,中国内地进口智利车厘子总量为70051吨,以84%的进口份额再次成为智利车厘子的最大买家。
在大连,赶在今年春节上市的大棚樱桃最贵卖到180元每斤,而今年烟台大樱桃最贵也卖到百元每斤,并且不愁卖,但姬之幼还是担心,“也许是明年,也许再晚几年,本地大樱桃会面临一个转折点。”
满地“烟台大樱桃”,没有赢家
姬之幼的担心在于目前烟台大樱桃的市场良莠不齐,会把“烟台大樱桃”这个品牌搞砸了。
在淘宝或微信上搜索“烟台大樱桃”这几个字,各种店铺和微商都在兜售各个品种的“烟台大樱桃”,这些大樱桃售价有100元3斤的,也有30元3斤包邮的,但烟台本地人都知道,凉地大樱桃果园是卖20多元一斤,但这个时候凉地的果子还青着呢,“现在,泰安的露天大樱桃也上市了,都说自己是烟台大樱桃,网上这么乱,你怎么监管呢?”烟台的秦女士说,这些问题其实一直存在,大家都知道,但到现在都解决不了。
来自山东省林业厅的数据显示,目前山东省樱桃种植面积120余万亩,年产量50余万吨,种植面积约为苹果的五分之一,产量约为苹果的二十分之一。目前烟台樱桃种植面积最大,约为30万亩。山东境地的大樱桃,最早成熟地区从新泰开始,而后由西向东推移到潍坊、临沂等地,最后是烟台大樱桃。
山东省林业厅经济林管理站副站长、研究员赵之峰告诉记者,从国内来看,近两年,从新疆、甘肃到陕西、河南,再到四川、贵州,全国各地的大樱桃陆续进入市场。这些地区的樱桃一旦拥有了上规模出货量和便宜的价格,就会把大经销商从山东吸引过去。
姬之幼说,烟台苹果就是个例子,之前烟台苹果是高品质代名词,后来新疆、甘肃、陕西等西北地区也产出了高质量苹果,市场上大量同质化产品铺天盖地,这种情况下没有赢家。2015年,甘肃、河南、辽宁、陕西、山西、河北的库存苹果销售均在30%到40%之间,山东库存苹果出库率仅在25%左右。
而进口大樱桃与国产大樱桃价差越来越小。在天猫生鲜频道,空运的美国加州车厘子价格甚至要低于大连或山东的大樱桃。
根据中国水果门户的相关负责人提供的数据,通过海运大量进入中国的智利车厘子平均每斤价格50元左右,而它们在本国价格相当于每斤8元人民币。
你打得过全副武装的“机械化部队”吗?
“国产水果之于进口水果,好似一帮散兵游勇对战全副武装的机械化部队。”专注于现代农业的自媒体新农堂创始人钟文彬说。
以新西兰奇异果著名品牌佳沛为例,2015年,佳沛全球销量9.4亿美元,占据了全球33%市场份额。在研发环节,佳沛建立了10万品类的奇异果品种库。种植环节,果园和果农都必须遵守严格标准和规范的操作流程。同时,佳沛会派专业督导人员到果园进行测土管理、病害防治、枝条修剪、成熟采摘等技术支持。
采收后,奇异果会被送到包装厂进行品控和处理,一般会经过热处理或钙离子浴来延长储存时间。包装厂的分选设备根据奇异果的大小、成熟度和重量自动筛选、分配、包装,使每箱水果品质一致,便于不同温度的冷藏和不同地区出口。
国外水果供应链每个环节都是精准化控制,以樱桃的水预冷以及分拣这一环节来说,国外出口中国的樱桃几乎都经过了水预冷处理,美国工厂通常有专门的设备进行樱桃的扫描、分类,直接扫描就能得出樱桃的甜度、红度、硬度等数值。
中国果品流通协会樱桃分会理事长杨杰说,国产樱桃一般只是通过箱子里加冰袋降温,分拣大部分靠人工。为了长途运输,有些果农甚至要提前采摘不成熟的果子。
三年前,山东省果树研究所和山东凯祥有限公司联合自主研发的大樱桃水预冷、分拣设备问世。三年过后,这一设备在全国仅推广了十几台,山东省内就卖出了三四台。
这样的设备为什么在中国推广不开来?杨杰认为,问题的关键在于中国的农产品不是公司化运营和大资本运营,更没有企业品牌,“国外的水果产业是从种植、运输到销售,一个老板做到底。”杨杰说。
中国的情况是,每个环节有不同的主体,果农卖给水果贩子,水果贩子卖给批发市场,批发市场卖给商超、菜市场。产权轮番交割,责任却没有交割,到了消费者手中,樱桃不新鲜了或者出什么问题了,无从追究,因为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姬之幼说,农产品只有完全企业化运作,销售者才会考虑它在市场上的反应,考虑在公众中的形象,也就是所谓的品牌。
大锅饭吃不香,亟待强势“大管家”
今年4月,烟台市农业局、烟台市大樱桃协会等组织了几场大规模会议和论坛,邀请了京东、淘宝等电商平台、专业果品合作社、微商知名品牌、新农人联合会等讨论烟台大樱桃目前面临的问题。
烟台市大樱桃协会会长张福兴透露了一组数据,2015年,烟台大樱桃产量17.6万吨,占全国33.5%,网上销售额1.71亿元,但这个产量远远赶不上国外车厘子的进口量。
这几年来,随着烟台大樱桃在网上被炒热,烟台市果品公司和一些大樱桃合作社也注册了不少大樱桃品牌,但牌子都没叫响。
现实情况正如百果园董事长余惠勇说的,中国有很多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却没有一家像样的企业品牌。
农产品区域公用品牌就是地理标志。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国内有接近2000多家区域农产品共用品牌,比如烟台苹果、阳澄湖大闸蟹、安溪铁观音等。某些情况下,这些农产品区域品牌就相当于是“大锅饭”,“好多地标公共品牌已经被用滥了!这样的大锅饭只会让很多人有利益时趋之,有责任时躲得远远的。”做有机食物的刘女士说。
今年4月,钟文彬在烟台考察时,正逢大批烟台苹果堆在冷库里好几个月卖不出去。他问山东省的果蔬老专家杨杰:你觉得烟台苹果还有救吗?药方是什么?
杨杰送了钟文彬四个字,“企业品牌”。这就像做水果的一提到新西兰的奇异果,第一个反应就是“佳沛”这个品牌。事实上,这家公司是由几十家新西兰奇异果农场共同组建起来的,统一品牌、统一标准、协调发展。
在钟文彬看来,农产品区域品牌的沦落是不可避免的悲剧。以农民为主体的地方产业,因为缺乏有效控制机制,产品良莠不齐,无法形成统一标准,或者被掺假,最后伤害到消费者利益,而消费者不知道谁是害群之马,只能把责任归咎到公共品牌身上。
特别是当地方产业过度发展,导致供大于求、产地恶性竞争时,公用品牌很容易土崩瓦解。有的地方的农民想提早上市抢一个好价,果子六七成熟就采摘,然后通过后期处理催熟,然而催熟的果子并不能像在树上自然成熟的好吃,导致消费体验很差。
(下转B03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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