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 中
2016年08月3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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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志杰
  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铁中是一个很牛气也带着几分霸气的名字。其实,所谓铁中就是铁路中学的简单叫法,因为沾了铁老大的光,便名声在外。我就读的坊子铁路中学,是当时坊子镇上三所中学之一,另外两所是矿中(坊子煤矿中学)和四中(潍坊市第四中学)。三所中学在一条马路上一字排开,不大的坊子小镇那是相当气派,拿到今天就可起名叫“学府路”、“中学路”之类的。
  今年是我拿着坊子铁中高中毕业文凭走向社会的第40个年头。这不是个小数,我那会儿还不到16岁,如今已是触摸花甲,转眼可及。铁中的同学提出搞一个聚会,以为纪念,那是相当好。铁中的同学大多集中在铁路部门工作,以潍坊为圆心散落在青岛到济南的胶济铁路线上,有铁路警察,有巡道工、扳道员、车站调度员、值班员,几乎涵盖了铁路部门的所有工种。前些年小轿车还没普及,我回家都是从济南坐火车到潍坊,在车站或者车上经常碰见铁中的同学。在买票难的那个年代,在潍坊站工作的同学时常被我利用,要么走后门提前买票,要么没票进站再送上火车,沾尽了同学们的光。记得有一年我从济南乘火车去兰州公干,恰巧铁中晚我一级的同学是这趟列车的列车长。多年未见,我一上车他就认出我了,好一阵寒暄亲热。这一路他把我这个铁中师兄照顾得无微不至,本来有些难熬的长途火车旅行,一下子变成铁中老同学的叙旧之行。车到兰州,他又把我送出站口,依依不舍,期待着下次我们再在这趟火车上相见。
  我对坊子铁中的历史不甚了解,听说是脱胎于1953年创建的铁路小学,当时叫铁小,1972年添加初中部,改为铁路职工子弟学校。两年后再上一层楼,创建高中部,坊子铁中这块牌子才挂了出来,并形成小学、初中、高中三个层级。最初在铁路学校上学的都是铁路职工子弟,而且以非农业人口的铁路家属为主。那时候,每个村都有学校,又不是多么重视师资和教学质量,孩子上学还是以本村为主,我也是一直在村里上学。
  读小学五年级下学期的那年,父亲让我转学到坊子铁小,我当时的对立情绪别提有多激烈了。村里那么多小伙伴,就我自己转学,真不愿意离开他们。还有就是离家远,从家到学校近7公里,每天一个来回,实在太练腿。当然,胳膊是拗不过大腿的,一个下雨的秋天,我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后座,来到了坊子铁小。一个十多岁的男孩从此开始了孤独求学路。刚开始也没什么代步工具,就是下步量,尤其是冬天大雪纷飞的日子,一个人沿着铁路线去学校,现在想起来都有些感动。难熬的是中午放学,人家都回家吃饭,学校没食堂,我就一个人拿着母亲包好的干粮在操场上转着圈吃。有时候母亲会给我两毛钱,学校附近有一个铺子,一毛二分钱买两个硬面火烧,八分钱买一把炒熟的花生,边吃边在街上溜达。那时候,心里满是委屈,离家近多好啊,转学回村的念头久久无法平静。下午放学,其他同学在校园玩耍,或是结伴回家,我得疾步往家赶,再晚天就黑了,母亲还挂着呢。真的是万千惆怅、万般无奈。后来,我们村到铁中读书的孩子多了,我也不再那么孤单寂寞了。
  那年月,铁路部门财大气粗,铁中包括初中、小学的老师,多是分配到铁路行业的知识分子。这些老师读书多、见识广,教起书来有板有眼、条理清晰,在教育极端不被重视的“文革”时期,我依然学到了很多至今受用的知识。记得教英语的张老师,一副大学教授的派头。1976年1月8日周恩来总理逝世的那天早晨,张老师给我们上第一堂课,老先生泪流满面,悲伤之情令学生动容,我对周总理的深厚感情就是跟着张老师建立起来的。据说张老师大学学的是俄语专业,在驻苏联大使馆工作时被总理接见过。如此大材,落到铁中,只有那个畸形的时代才有这样的怪事。另一位张老师,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成了我们的语文老师。张老师有一绝,查字典顺手打开,基本就是那一页,我学到现在还是不灵,辜负了张老师的栽培。
  一晃40年,真快。包括铁中在内的铁路系统各个类别的学校,在国企改革的大潮中撤并转,成了永久的记忆。作为铁中的学生,是有必要聚聚,说说那段带着我们年少青春的铁中岁月,口口相传,历史就会续存下去。
  情之所至,记下点滴,献给那些为中国教育事业做出贡献的“铁中”,还有我的老师、同学……
  (本文作者为媒体从业者、知名专栏作者,出版作品多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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