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存中
油粉,这儿的“粉”读平声fen,是半个世纪前济南人常吃的一种小吃,如今已经失传。
油粉其实是一种粥,做起来很简单,将洗面筋的水——过去的面筋都是用绿豆面做的,而油粉非有这种洗面筋的水不可——买回来以后,放上小米、豇豆、菠菜、黄豆芽等熬成粥就是。这种洗面筋的水很便宜,二分钱便可买一桶。当然也有专门卖油粉的。
油粉相当好喝,大凡现在六十岁往上的济南人一提起它,没有不赞不绝口的。我姐姐八十多岁了,说到油粉便兴奋异常,而她是个在饮食上禁忌很多的人,什么鸡、鸭、鱼肉几乎一概不吃,能适合她口味的少之又少,但她说唯有油粉一口气能喝好几碗!
大凡我们从没有得到过的,或者曾经得到过而又失去了的东西都被认为是最好的。我想其中掺杂了想象与留恋的成分吧?这种已经失传了半个世纪,至今没有复兴的油粉就应当列在其中。法国现代派作家普鲁思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写过一种吃食,叫做“小玛德莱娜点心”,我觉得“油粉”就是济南人独有的“小玛德莱娜点心”。
人生在世,倏忽即逝。特别是像我这样六十多岁的人,几乎是依靠回忆来生活的。回忆我们这一代人的人生之旅,充满了坎坷,在那个年代里我们都有一个清贫的童年,长大后几乎没完没了的政治运动更是风雨晦暗。然而,背时遭劫又算得了什么!荣辱得失又算得了什么?明天我又要上路了,为生存而去奋斗了,此时此刻我想起了普鲁思特的《追忆似水年华》,想起了“小玛德莱娜点心”,也想起了许久不曾吃过的“油粉”。那气味和滋味已经失传了,但仍然能支撑起回忆的巨厦,对依稀往事寄托着回忆、期待和希望,点燃我前进的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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