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葆元
青龙街一半在陆上一半在水里。曾经的护城河东岸,北起东关大街,南接太平街,蜿蜒错落的河房与高低参差的民居构成了青龙街。济南市有两条青龙街,东青龙、西青龙,两条青龙拱卫着这颗泉的明珠。通常市民省去了一个“东”字,那个不带方位词的青龙街就是我要说的这条街。
这条街颇像梦里的江南水街,街的西侧浸在水里,有河房,有临水的轩窗,有芳草岸,有细细的石阶通向无数神秘的院落。街西的房舍和院落是断续的,一河清流连接起它们,河水由南向北流,大有我住河之首,君居河之尾,朝暮无须见,共饮一觞水之谊。站在河西东望,高高的河岸托起连绵的屋脊,城一样横亘眼前,这就是青龙街。
亲近那条河,必须穿过挡住了视线的院落。走在青龙街上,一个大门连着一个大门,似乎把那河关在院子里。不要紧,顺便拍开哪扇门,走进去,在四合的院子里你都能找到一扇小门,从那扇小门出去,脚下就是一串石级,拾级而下,就走上芳草岸,走近了河水。这里是另一个天地,能闻到水的香和草的香,河水分秒不停地带走忧愁,后边的清流又给你带来希望,这条梦幻般的河!
街西有一处神秘的院子,门楼并不起眼,黑色厚实的门板,不像有的人家紧紧关闭着,这扇门常常开启。你不妨斗胆走进去,高屋阔院静悄悄地,没有人出来盘问你,院里西屋和北屋相邻处留一角门,推开角门,眼前豁然一亮,原来你是站在一座山顶,下山的石梯修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上,那山拔地而起,山间设洞,山下临池,池上莲荷盛开,一片绿荫遮住望眼。院外有院。这临河的院子,一栋廊房伸入水中,庭中碎石甬道,遍植石榴树。石榴树间无数的游人在走动,没有人喧哗,他们都不是院主的客人,而是路人,慕名而来,留誉而去,与院主相安。这院主姓崔,是我孩提时代的同学。
青龙街西侧的人家,推开窗户都能看到沿河景色。我有幸在这样的房子里住过两年,就是在今天“教师之家”那个位置,推窗便可望见解放阁,车驰人行,尽收眼底。往下看,青瓦蜿蜒,河水蜿蜒,春来烟柳冬披雪,夏秋泉声一窗绿,一河可人之地。
现在青龙街已经没有了,整个街西化成了环城公园,街东代之而起的是各种名字的小区。可有遗迹?以这条街命名的青龙街小学犹在,算起来,有的家庭几代人都在这个学校度过自己的童年。它留住了一条街的童年印记。从青龙街小学往南行有一棵古老的槐树,早先槐树对面有一座古庙,叫极乐庵,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座尼院。院落不大,殿宇坐东面西,西边是一道矮墙,矮墙如栏,凭墙而立,可以俯瞰沿河风光。以后这座尼庵取缔,改为青龙街小学一所分校,再以后改为青龙街小学教工的宿舍,现在则成了一座游台。
老槐树见证了一条街的诞生、变迁与消亡,见证了这座城市解放战争的炮火硝烟,也见证了这座城市的改革开放。但愿它长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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