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想动笔,几次欲写又放下,思绪万千。母亲已经九十高龄,儿时母亲的歌谣,如今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格外亲切。
由于母亲年事已高,近几年来,她的记忆大不如从前,说唱的歌谣也不如以前多了。如今我们每次走到她的跟前,我们就说前半句,提醒她接下半句,如“说茌平道茌平,茌平南关都有名,南关南里铁塔寺,北关北里万岁亭,俺说这话您不信,茌平衙门朝正东”。有时候我们故意说错让她来纠正,笑声荡漾在满屋,亲切、温馨,母亲这时总是笑呵呵地说:“现在的事情记不住了,过去老话一个字也不差。”
天气暖和时,在小区里走走,让她用拐杖,她总是说:“我才多大年纪,让人笑话。”瞧瞧,还是年轻时的犟脾气不服老,这时我们总是开心地夸她真棒。
母亲一生吃苦勤俭,七八十岁还能穿针引线,缝缝补补。过去在困难时期,每到年关,近了腊月,夜里12点以前没有睡过觉,她总是会把孩子过年的衣服做起来。老大穿小了,改改给老二,尽管旧衣服修补,但到年初一也让四个孩子穿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地去邻居家拜年。
六十年代我们姊妹都很小,母亲没有工作,还有奶奶在身边,全家人只靠父亲微薄的收入。有一年千佛山庙会,母亲给我和二弟1毛钱去上山赶会,坐公交车不能吃冰棍,吃冰棍就不能坐公交车了。我和二弟赶完山会走回家,已经天黑,把1毛钱又交给母亲。现在回想,当时母亲脸色很不好看,如今能体会她老人家的想法和心境。因为当时母亲给人家加工纺线一斤才三毛钱,一天纺二斤才六毛钱,后来母亲又给人家加工煎饼一斤才七分钱,一毛钱在我们家中的分量很重了。当时家里养了一只老母鸡,三天下两个鸡蛋,当刚下出来的鸡蛋还带着老母鸡体温的时候,妈妈就给刚一岁的弟弟蒸个鸡蛋羹,我们姊妹几个是谁也捞不到的。如今的生活比蜜甜,现在我们兄妹都有时间了,专门为母亲买了轮椅,推着老母亲坐上高铁,到大海边上游玩,她记忆远不如从前,就说:“大明湖真大啊”,我望着母亲开心的样子,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心想一定抽时间、挤时间多陪陪她老人家。
在春秋两季,我们弟妹都轮流推着她去趵突泉、五龙潭、英雄山、看花展、听戏曲。母亲年轻时爱听吕剧,李二嫂改嫁、王汉西借年,人家唱她也唱,高兴得像一个孩子一样,我就抓拍这幸福的一瞬间,留下她的身影。每次推她出来玩,非常高兴,但又不停地讲,“你们都上班,你们都挺忙。”玩一会她就着急回家,嚷嚷给我们下面条放荷包鸡蛋,实际上有好几年都不让她下厨房了,近年来街坊邻居都知道这句口头禅了“下面条荷包鸡蛋”。
如今重外孙、重外孙女都有了,四世同堂了,孩子们的玩具放到她桌子上,孩子们走时玩具是不能带走的。母亲说:“是你们的爸爸妈妈给我买的。”脸上的表情是非常认真的,又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下个月母亲就九十周岁了,她老人家认知能力也越来越差,行走更加缓慢了,儿女们也有六十岁以上的了。望着一生操劳,白发苍苍的母亲,儿女们也愈发珍惜余下的时光。我们姊妹每次到家给她洗完头、洗完脚,她总是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又唱起她喜欢的歌谣和吕剧。每次离开家时她都不让走,显然是年龄大了,对儿女有说不出来的依赖。我这时就和哄小孩一样,我讲我要到理发店理发,这时母亲又似乎又找回主事明白的感觉,说:“到咱小区西边理发店理发,我这里有零钱,你理发回来,我给你下面条荷包鸡蛋,快去吧,我等着你。”我知道一转脸,她又忘了,过一天我再来的时候,我不用担心那天理发说谎的事,而她也不看你到底理没理发,一进门喊一声“妈妈”,她嗯一声,又回到开心的样子。
眼下就要到她九十周岁的生日了,我们儿女都期盼着。如今政府还对九十岁高领的老人给予补贴,真是高兴和幸福。如今母亲已经忘记是什么时间的生日了,忘记孩子们的名字了,也忘记现在是什么季节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我快步紧走,赶到母亲居住的小屋,亲切地喊一声“妈”,顿时幸福感满满荡漾在暖暖的心中。我们兄妹几个家庭,已有几个人过了六十岁,老母亲都参加了我们六十岁的生日聚会,这个幸福待遇,不是谁都能够得到的。当我们过六十大寿,妈妈还能和我们一块过生日,这世间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告诉世间过路匆匆的人们,有父母健在真好。“早回家、多回家”,不图别的,进门喊一声妈,有妈喊,无论你多大岁数,还有当孩子的感觉。那是无比暖暖的、幸福的、美滋滋的,也祝愿天下的老人们天天开心,健康长寿。(陈道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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