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孔是这个小区的住户,老吴是小区的保安。最近一次老吴见到小孔是在小孔住的这幢小高层的楼下单元门前。那是深秋的一个天气晴朗的早晨,老吴巡察到这里时看见小孔正在把能够伸张的那扇门推开,直推到门扇几乎贴在旁边的不锈钢栏杆上。然后小孔用尼龙绳的一端套住门扇的把手,另一端又紧紧地缠在栏杆上。
老吴快步迈上台阶,告诉小孔,你不能这样。你把门别得这样紧,就把门钮里面的弹簧拉直了,长时间这样绷着,门即使松下来,弹簧也恢复不到原来的样子,门就锁不上了。
小孔抬头看了看老吴,那脸色里有傲慢,有厌烦,也有无所谓的藐视,从今天开始,我家里要装修,工人要运料,还要把装修产生的垃圾从楼上运下来,每趟都要手动开门太麻烦了。说着又用手指着门边,只要活儿结束,我立即把绳子解开。
你这样方便了你自己,却损害了大伙的利益。要知道这单元住的可不是你自己。
小孔挥挥手,鼻孔微微上仰,喉结边的青筋也张扬地显露在阳光里,那我不管,我现在需要的是把门大开。
老吴轻晃着头,转身离去,硕大的身躯显示着无奈。
大约两个月后,老吴手机上显示了一个电话号码,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也没想起谁,按键后才听出打电话的是小孔。老吴冷静地问,找我有事吗?我已经不在你那个小区当保安了,现在换了新单位。小孔的语气莫名地热情起来,我也不在原来单位,现在就在北面的两个小区当维修工。
是做水暖吗?老吴有些惊异,不明白这孩子葫芦里装的啥药。小孔道,不是,专修单元门。
老吴听到单元门三个字就来了气。又想,你修门与我有什么关系。正想挂断手机。小孔又黏黏胶似的黏糊着,吴叔,上次在门前没听你的是我不对,特向你道歉。老吴听到这里稍舒服一点。小孔又点戏,吴叔,今天中午就在咱小区旁边咱俩吃个火锅怎样?老吴推着,别了,我现在还有事呢。小孔顺着牵手,那就晚点,等你忙完,12点你在店里等我。
小孔刚落座,就急着说,吴叔,上次没听你的,房子装修结束后,单元门果然锁不上了,我找小区物业联系人员进行维修,恰恰就在这个空当我的地下室被人撬了。虽然偷去的东西不多,可我觉得挺窝囊的。
老吴听着没吱声。小孔看着锅中翻滚着的肉片,边用筷子打捞着边嘟囔着,稍后的几天,我见仍没人修,便将那个门拆开,重新试着换上了新的弹簧,连续拆装了两次,那里面的道我就懂了。后来我又想,大部分小区的大部分住户对待单元门的态度可能与我差不多,也就是说,小区的单元门用不了多久相当一部分都要损坏,我本来做的就是钳工,为什么不揽这个活呢?这个想法让我眼前一亮,辞职干起了维修单元门的营生。现在看,生意相当不错,这个月没怎么接活就挣了一万多,比上班强多了。
这时候小孔抬头看看老吴,又递过去一支烟,心胸似乎也敞着。
吴叔,今天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与你商量。
我能帮你做什么?
你能不能也辞职,和我一起维修单元门。
老吴这时明白小孔为什么请他了,微笑着解释,哦,我年纪大了,眼也花了,再说以前没干过这活,不合适。
小孔在冒着热气的火锅上方摆摆手,唉,不用你干活,人家都知道你是济南老户,又在这大明湖东北边几个小区轮换做了十多年物业,工作认真人缘又好,好多业主都认识你。知道你和我一起做,人家肯定把活给咱,咱们人手不够可以再雇人,这生意岂不是越做越大?
老吴坐在那里不接这个茬。小孔,谢谢你了。做了这么多年物业,我对这个行当也有感情,我觉得最适合我的还是老本行。说着看着表,小孔急忙挽留,吴叔,再喝一杯。老吴起身穿上外套,看着餐桌说,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晚上,小孔干完活回家,躺在床上调皮地想,老吴这人也怪,明明有赚钱的机会在那里摆着,他怎么不动心?又想,也罢,要是住户都和他一样仔细地开关单元门,我这个维修的去哪里揽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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