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真娣
繁花尽头,流水淙淙,百鸟啾啾。李清照纪念堂掩映在翠竹中,四面绿树环抱。
站在泉边,轻轻踏着岁月打磨过的石板,昔年,这里一定记着李清照的笑靥吧!脚下光滑的石板一定留下了她的足迹。祠堂边,花正艳,清风徐来,花瓣如雨,洋洋洒洒,我伸手试图抓住花瓣,却像抓住一个久远的梦幻……许久,我出了神,好像回到千年之前,遇见了李清照,看尽她的一生。这是梦回千年,一场遇见,美好的相遇。
李清照早年无忧无虑,与丈夫赵明诚志趣相投,金石拓片,诗词歌赋。“莫道不销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至今流传,千古咏唱。李清照自己也有小酌放松、饮酒赋诗之好。“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她也曾在水巷河畔、莲藕花丛中迷路,在潇洒与豁达之中,挥洒着长袖,惊起夕阳下一片纷飞的鸥鹭,享受着微醺的平和与安宁,用指尖划过清凉的溪水,荡起层层涟漪,拨动着诗人的心弦。在《醉花阴》中有“暗香盈袖”的她,落座青石板,衣袖轻抚菊花的清香,即使是“人比黄花瘦”,端了酒杯,生出些许豪情,碎了今夕,醉了红颜,李清照便是那蝴蝶,繁花落尽,谁为伊人憔悴?
可惜,好景不长,金兵入侵,她被迫南下。昔日的大家闺秀,如今蓬头垢面,混迹在逃难的人群中,在生死离乱中,等待她的是前路的未知与迷茫。丈夫的去世,对李清照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再婚,但她视之如命的两万卷藏书与金石拓片、文物被洗劫一空,而新婚的丈夫却不能依靠,是个地道的伪君子,李清照向往自由与清白,不惜冒着牢狱之灾,大义灭亲,告发丈夫科举考试中作弊,才换来离异自由身……
她是多么希望收复失地,自己回到故乡,回到她向往的大明湖畔、漱玉泉边。“海棠应是开了,漱玉泉边应是沙鸥翔集,但被岁月覆盖的花开,白驹过后变成空白”,漫长与须臾对抗,悲痛炼化成失望。她化悲痛为愤懑,留下千古绝唱“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听!这豪情怎像出自一个四处漂泊弱女子的纤纤玉手,今天读来,这气势不输“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的济南老乡辛弃疾吧,也不输“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苏东坡吧。她对国家的爱,对家乡的怀念扎根心中,这种家国情怀让一个小女子丝毫不输大丈夫,民族之魂在爱恨情仇中得到升华,热血翻滚,铁骨铮铮。
晚年的李清照像水中一片飘零的花瓣,完全由不得自己,尽管如此,她仍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重的一笔。一朝春曲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漱玉泉边,海棠开了多少次,又谢了多少次,最终未等到她敲开家门,一代才女,落下帷幕。
海棠朵朵,沁人心脾。虽相隔千年,但李清照却像是个老朋友,完全不感到遥远和陌生,而海棠树下,这跨越时空的记忆,成了最美好的相遇。我恍惚中觉得,她仍在泉边醉酒吟歌……
漱玉泉边,海棠树下,记住这美好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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