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与故乡
2018年03月08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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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磊
  曾有作家就当今社会的现代化进程发表看法。他说,我们的社会生态正在经历一场变革,在文化碎片化的同时,传统生活方式也在发生根本的变化;从这个角度来讲,我们都是异乡人。
  此观点引起了我的共鸣。晚清时代,李鸿章曾发出传统文化面临“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感慨。倘若李鸿章再世,面对今天的变化,不知会有何感想?
  面对滚滚而至的现代化车轮,每个蜗居者都是异乡人。在城市化进程的冲击下,乡村的每根血脉都被连根拔起。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说,我们还有美食。
  我有朋友,几年前已经内退,孩子在济南上大学。有一天,他问女儿:“想吃点什么?”女儿回答说:“想喝羊肉汤。”这位父亲马上到楼下餐馆买了斤羊肉,连汤一起装到保温桶里,乘动车飞驰而去。两小时后,女儿大呼小叫着从宿舍里跑了出来,给了父亲一个大大的拥抱。
  事后,有人质疑说:“一张动车票比那半斤羊肉要贵得多,有必要这么做吗?”当父亲的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提醒她,别忘了老家的味道。”
  美食在,故乡就在。
  我所在的县城,人人喜欢吃菜煎饼。在学校和市场门口,随处可见女同胞排着队买菜煎饼,生意极好。上世纪90年代,有人在某中学门口卖菜煎饼,不仅供两个孩子读了大学,而且在县城买了三套房子!
  去北京旅游,路遇打着滕州菜煎饼招牌的小店,我进去买了一卷。拿来一看,完全不是滕州的做法,味道也差得很远。问老板,知道他是山西人,此前吃过滕州菜煎饼,于是依样画葫芦,生意竟也不错。他做的菜煎饼我仔细看了,有点像周村的烧饼。薄薄的面皮里面,裹着些碎花生什么的,味道差了很多。
  出门在外,一切在变化。但,我的口味没变。在异乡的大街上,味蕾始终提醒着我的归属。
  有一次,到连云港旅游。下了火车,在附近旅馆里安顿下来。吃过一顿干蒸米饭,又喝了两杯水。当天下午,呕吐不止。
  店主是梁山人。他打开我的水杯,倒了杯水给我。喝完水,一夜无话。天亮后,体力恢复过来。老板说,喝了从老家带来的水,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前年到某地出差,见到一家标注“X记炸酱面”的面馆。心里一热,就走了进去。在我所居住的县城,“X记”小有名气。老板和老板娘年龄比我大两岁,生意极好。他们开面馆已二十多年,手下分店有十多家。在那家面馆,我按惯例先舀了一碗面条汤(面条汤是用不锈钢桶盛好了,放在柜台前面的)。喝过汤,慢吞吞吃完了那碗家乡面,感觉离家并不远。
  去年,在参观某地民俗馆的时候,我见到了一个“油撇子”。这东西历史悠久。具体做法如下:用剪刀剪出直径三厘米左右的明铁皮,放在铁砧上轻轻敲打,待铁皮中间出现了弧度,在其侧面固定好一根细细的长杆,一个油撇子就做成了。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就吃二斤油。为了节约,我们每次炒菜都要用油撇子“撇”上那么一点油。看到这东西,我禁不住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起自家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老家门前的楝子树和门口的“石敢当”。之后,我对自己说,我还是原来的我,还有回得去的故乡。
  “哪里有自由,哪里就是我的故乡”。这话究竟是谁说的,我已经记不起了。在我,这句名言也可以改造一下:哪里有家乡的美食,哪里就可以安顿我这颗惶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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