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伯翱
中国外交取得了令全世界瞩目的辉煌成果,我们应该了解和记住那些对新中国外交卓有贡献的人物。
在解放战争中曾任“杨罗耿”兵团(指杨得志任司令员、罗瑞卿任政治委员、耿飚任参谋长的华北军区第二兵团)参谋长的耿飚,1950年元月,他直接由毛主席、周总理批准转业,到外交部上任。这位神奇将军带着战争的硝烟,自己开着解放战争中缴获国民党中将罗历戎的美式吉普,到刚挂牌的外交部报名上班了。他是开国第一位派往西方担任中国驻外大使的外交官,1960年初回国任外交部副部长。1969年毛主席、周总理又派他出任驻阿尔巴尼亚副部长级大使,成为著名的“将军大使”。这位著名外交家在他的长篇回忆录第四章“外交部内外——副部长们”中,重点写了他敬佩的亦师亦友的外交家章汉夫。
章汉夫(1905-1972,江苏武进人)是位行政五级的副部长。1927年加入美国共产党后即转入中国共产党,在党内是少见的清华学校留美预备班学生,在校期间组织和参加了五四运动,毕业后先去华盛顿大学留学攻读经济与对外贸易,后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1928年,23岁的章汉夫被党派往苏联留学深造。1931年初他从莫斯科回国后,被党中央派往香港从事地下工作,后又调往广东任宣传部长。当党的早期著名领袖蔡和森被捕后,章汉夫曾代理他任广东省委书记。同年12月章汉夫在香港不幸被捕,经父亲多方疏通营救,被押送出境。他在上海很快又接上组织关系后,曾任中央宣传部干事、中共江苏省委书记等要职。1933年5月,在中共上海地下工作遭受严重破坏时,章汉夫再度被国民党反动政权拘捕。其父谢仁冰通过党外有影响力的爱国民主人士邵力子施以援手,“念其年轻无知”,被解往“苏州反省院”,花了几十两黄金才把他保释出来,他却不顾家人再三苦劝和警告,于1935年到上海,与党在上海的文化工作委员会领导人周扬、夏衍等迅速取得联系,参加了文化学术界统一战线的工作。面对白色恐怖,朝夕都有被逮捕和牺牲的可能,他不得不对父母亲说:“我对革命的立场不能改变,你们只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好了!”以此表达他终生奉献给党和共产主义的不可动摇的决心。
有一次参加活动时,章汉夫被一直盯梢的特务逮捕,与同时被抓捕的陶铸同志双腿捆在一起,关进了苏州大牢。虽遭严刑拷打,他坚决不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拒绝说出党的任何机密。后经党组织多方营救出狱,即被任命为《新华日报》总编辑,在周恩来、董必武、叶剑英的直接领导下,报道宣传党的抗日主张方针。他还撰写过大量时事政治文章,这些颇具文采的文章在当时的国统区产生了不小影响。上海刚解放,他即被任命为市委常委并兼任外事处处长,很快又被中央调到新组建的外交部工作。
1945年抗战胜利后,根据党中央指示,章汉夫随董必武出席在美国旧金山召开的联合国成立大会,成为我党派往联合国最早的外交人员。
1950年初,外交部建立时,章汉夫是三位副部长之一。他是周总理十分得力的助手,担当了外交部的许多工作。
1953年,我和乔宗淮就读于北京育才小学,他是我的小学同班同学,我们相识相知至今。他才华横溢的父亲乔冠华后来成为我国外交部第四任外长。后来宗淮担任了二十多年外交部副部长级的工作,也成为一位资深外交官。他的温文尔雅又美丽坚强的母亲龚澎是党和政府第一位新闻发言人,抗战胜利后跟随毛主席、周总理赴重庆和蒋介石谈判,代表我党对中外记者发言。外交部组建时,她为首任外交部新闻司司长。上世纪60年代中期,她已成为外交部部长助理,与乔冠华同为周总理在外交方面强有力的助手。
龚澎的姐姐龚普生,就是章汉夫的夫人,也是位很优秀的外交官,曾任外交部国际司司长,一对同胞姊妹花同时盛开在外交部,真是罕见的传奇。在我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乔宗淮带我去北京东城外交部街47号他姨妈龚普生和姨夫章汉夫家玩。这是一座解放前的达官贵人留下的三层小洋楼,面积不大却精巧适用。听说司徒雷登也在此居住过。总是戴着一副金色细框近视镜、有些发福,一派学者风度的章汉夫和个子高于他的龚普生阿姨热情地招待我们这些顽皮的孩子,给我们糖果吃,也给我们讲国外见闻、外交知识和礼仪,这些开蒙教育使我们终身获益。后来,章汉夫喜欢一边抽着中华烟(红彤彤的烟盒一个也不扔,攒下留给男孩子们玩),一边认真听宗淮讲部内外群众的呼声。宗淮考入清华大学后,章汉夫就更喜听他汇报、讲解国内外形势。
1961年5月,章汉夫作为副团长随陈毅参加关于老挝问题的第二次日内瓦会议,这是建国以来我国参加的最具规模的重要国际会议。陈毅团长率代表团一些同志于1961年7月4日回国,章汉夫代陈毅外长任团长。外交代表团在章汉夫率领下,参加了这次少见的长达十四个月的马拉松似的大型国际会议。章汉夫面对错综复杂的形势和激烈的唇枪舌剑,以他灵活机智的应变能力和丰富的国际外交知识,克服许多艰难曲折,推动着大会一步一步向前。1962年7月全体与会国根据万隆会议精神,以和平共处五项原则为共识,最终签署了《关于老挝中立的宣言》和《关于老挝中立的宣言的议定书》,使这次日内瓦国际会议圆满结束,大大提高了我国的国际威望和地位。“汉夫同志是功不可没的。”耿飚回忆录中再三肯定章汉夫在此次外交活动中的功劳。
1968年3月,章汉夫刚刚从医院出院回家就被当成“叛徒”带走,从此他和妻子及两个宝贝女儿音书两断,在秦城被监禁四年,并于1972年冤死在狱中。从此,外交部“总值班员”办公室的灯光(他总是工作到下半夜才回家)消失了,孩子们永远听不到他讲童话故事的惟妙惟肖的声音和表情了。
1979年9月18日党中央给章汉夫举行了平反昭雪和追悼大会。我还是摘用当时亲到追悼会现场的他的老战友耿飚发表在《人民日报》上的长篇追悼文章《回忆新中国杰出的外交家章汉夫同志》(1987年9月3日),结束我的怀念小文吧:“一致公认:章汉夫作为外交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在外交部一贯对干部坚持党的原则,公道正派,不搞亲疏。”“学习他的优秀品质和工作作风,对于提高外交战线、广大干部的政策水平和业务是很有意义的。”
(本文作者为原中国体育杂志社社长兼总编辑,作家)
注:本文参阅了《世界知识出版社》的《章汉夫传》。
左图为章汉夫、龚普生夫妇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