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落之前,善终权握在谁的手中
2018年04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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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琼瑶
     □钟倩

  一提及生与死,人们经常会引用泰戈尔的诗句“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然而,真正体悟或抵达此种境界,势必要经历漫长而刻骨的生命体验。很多时候,人老去后重病在身,自主权就很难掌握在自己手中。琼瑶的新作《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的最后一课》就是最好的见证。书中讲述丈夫平鑫涛插管440余天里,琼瑶所遭遇的爱的博弈以及对过往生活的回顾,她呼吁社会重视老年人的“善终权”,用正能量的方式对待死亡。
  近几年来,安乐死、临终关怀、善终权、舒缓疗护等越来越多被人提及,但是,落到现实中,就会面临世俗观念、不孝罪名和心理煎熬的三重考验,“爱情教母”琼瑶自然也不例外。这本书缘起她在脸书上发的帖子《写给儿子和儿媳的一封信》,此帖曾引来各界质疑,“你一旦写出了真实,虚伪会像一群猛兽般跳出来反噬你”。背负沉重包袱,她坚持写出来,从昔日母亲失智的精神之痛,到平鑫涛住院她去探视时遇见不会笑的老人,再到丈夫患上血管型失智且大面积中风后的创痛,琼瑶“现身说法”,真情流露。
  平鑫涛出院后,先是尿道炎被误诊,拔掉胃管和尿管后,他只能吃流质食物;而后入院做核磁共振打显影剂,再次受罪。待出院后,他又神经面瘫,失去记忆,不能进食,琼瑶当起特别护士,喂食、唤醒、护理,“我每天帮他点人工泪液,每晚,我用美容胶带帮他把右眼贴起来,他才能睡觉。那时的他,可怜极了,因为疹子是从口腔发出,痛到无法吞咽,必须先含一口麻醉剂,两分钟后吐掉,才能吃一口液体的食物。”她想尽一切办法,不惜花钱买来太阳灯、老人椅、快凝宝,发明“金锁、金锁,卡拉一锁”智力游戏,将地下室改建成电影院,发动家人组建“让爷爷快乐俱乐部”,但这些都无法攻克病魔。尽管平鑫涛早已写给儿女“当我病危的时候,请不要把我送进加持病房,我不要任何管子和医疗器具来维持我的生命,更不要死在冰冷的加护病房里”,但当考验降临,却分成两派阵营,一面是琼瑶“爱到极致时,不是强留病人的躯壳,是学会宁可把痛苦留给自己,也要对最爱的人放手”,一面是平家儿女坚持插管,等待奇迹。最终,琼瑶含泪投降。
  读来令人喟叹。比生死煎熬更难逾越的是牢不可破的生死观,比亲情、爱情更难超越的是我们的心灵关,比肉体痛苦更难战胜的是精神折磨。就像琼瑶的独白:“人,很容易共欢乐,只有当灾难或病痛突然降临时,才会体会到什么是付出、什么是拥有。当他手臂紧紧搂着我的时候,说实话,我觉得我不是付出的那一个,而是拥有的那一个。”
  每一天、每一刻,我们都是“向死而生”,而人类普遍忌讳谈“死”,说回避也好,说迷信也罢,都是认知的错位与心灵的关闭。事实上,生命该走的时候能平安离去,也是一种祝福,善终是中国人对生命最贵重、最温暖的祝福。让生命有尊严地谢幕,“无憾、无惧、无痛”地走完最后一程,这不是空话,而是观念上的进阶与社会文明的进步。
  医疗纪录片《人间世》第二集中有句话令我记忆犹新:“痛苦和恐惧不来自疾病本身,而来自人为什么有尊严,为什么人在死的时候要谈尊严这个问题。”步入老龄化社会,优雅地老去,尊贵地离席,是所有人共同的愿景。但是,通往现实的道路充满崎岖与障碍,尤其是在最后时刻的抉择、分歧、挣扎,每一次都是撕心裂肺的痛苦,最大的障碍就是世俗的生死观。当然,也离不开立法制度、政策保障、亲情关怀等。
  “生时愿如火花,燃烧到生命最后一刻;死时如雪花,飘然落地化为尘土。”琼瑶记录平鑫涛的病患经历,既是善意提醒,也是无形推动,让我们在重塑敬畏中直面死亡,在学会放手中维护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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