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连祯
台湾本是多种移民的熔炉。客家人以异乡为故乡,为了生活在宝岛定居下来。
台湾人说台语,其实说的是河洛语。所谓河洛,也就是大陆三川之地,包含黄河与洛水交会的中原地区。
两岸同胞一家亲,从民间的祭祀昭昭可知。
一位外省第二代的长辈随军队只身来台。她小时候的记忆中,清明祭祖,只见父母摆桌、铺布,都在家里,清清静静,简单祭拜祖先牌位。后来嫁到新竹客家庄,第一次参加夫家清明扫墓,看到数百位宗亲齐聚,占了半个山头祭拜,这阵仗还真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文化冲击。由于乡亲四面八方赶回来,连嫁到国外的也都带了孩子来长见识,人特别多,祖坟附近设有报到柜台,先报到登记,再摆上祭祀供品。
备妥金银财宝,摆好蔬果鱼肉,先要拜土地公福神。祭祀从请神开始,人人手持三炷香,香烟升起,缭绕脸上。香在炉中,神在空中,祈请诸神下凡。
祭祀开始,宗长用客家话诵念请神祭文,很是典雅有韵。念完祭文,将大家各自带来的鞭炮一串串头尾相连,围绕坟上,两头一起燃放,噼里啪啦,半小时才放完。那位长辈一时都惊呆了。
香烧过了大半,到了送神时刻,于是宗长念送神文。送神文中有“酒冷没气,肉冷没味,小小酒筵不敢久列神前”等人性化的温暖气息。中午时分大家共同享用客家美食:红烧肉、炒面、炒米粉和福菜汤。人人自备餐具,在这里共享。吃饱后,高高兴兴地各自回家。
祭祖,乃家族大事,请列祖列宗飨宴,也请列列尊神庇佑,其实就是跟祖先有约,一起吃个饭呗。
刘邦的故乡江苏沛县百里平地,祖坟往往就葬在自家田地。我生长于台湾嘉南平原,这里一望无垠,没有丘陵,家中田地上也有数座祖坟。台湾下港年年的祭祖,活像大陆江北野地,质朴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祖先不就是天天陪着后世子孙在工作吗?
大陆江北、台湾嘉南平原的农民,除了田还是田。很多人从未见过山,也未到过大江大海,一生只守护着家里祖先留下来的土地,早出晚归,辛勤耕作。他们见坟如见祖先,没有丝毫的不安。农民本性质朴,生活简单,天天与祖先为伍,却过得稳妥踏实,因为天人合一,人与土地以及天地神祇都联结而合为一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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