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忠
1937年10月12日《武汉日报》刊登有关张自忠的报道
张自忠,字荩忱,山东临清人,卢沟桥事变后受命于危难之际,留在北平维持局面,而被国人骂为“汉奸”。后来他脱离日军控制,奔赴抗日前线,成为受人敬仰的抗日名将。那他又是如何逃离北平到达济南的呢?几十年来,众说纷纭。笔者近期在查阅历史档案时,意外发现当年张自忠向报社记者讲述逃离北平的经过,其中充满了曲折传奇色彩。
1937年,卢沟桥事变打响了中国全面抗战的第一枪。事变后,北平暗流涌动,危机四伏。日军调兵备战,咄咄逼人,可是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哲元抱有和平幻想,让张自忠与日军交涉,欲通过谈判解决冲突。7月25日晚,张自忠奉宋哲元电召,由天津到达北平,与29军高级将领商量对策,并向宋报告与桥本商谈经过。
7月28日上午,日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29军发起全面攻击。28日下午,宋哲元召集秦德纯、张自忠、冯治安、张维藩等人紧急开会,商讨对策。这时突然从南苑传来佟麟阁、赵登禹两位将军阵亡的噩耗。宋哲元只好决定遵从蒋介石的命令退出北平,坐镇保定指挥,命令张自忠留在北平与日军周旋。
当日晚间,宋哲元等人撤至保定。临别时,张自忠心情沉重地对秦德纯说:“你同宋先生成了民族英雄,我怕成了汉奸了。”秦德纯忙劝慰道:“这是战争的开端,来日方长,必须盖棺才能论定,只要你誓死救国,必有为全国人民谅解的一日,请你好自为之。”两人遂黯然作别。《申报》1937年7月29日报道说:“顷由半官方面公布消息,宋委员长因公28日晚赴保视察,命天津市长张自忠兼代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北平市长秦德纯随宋赴保,北平市长职务亦由张自忠兼代。”
此后,张自忠竭力支撑平津危局,掩护29军安全撤退。他致电天津市政府秘书长马彦翀和38师代师长李文田:“我们都受了国家豢养多年,到此紧要关头,务各尽职责,方对得起国家。命我任北平城防重任,津市府事务,令彦翀负责,驻津附近各军,由李文田就近指挥。我已身许国,顷已预嘱家事,盼兄等共体余意,把握时机。”
张自忠留在北平维持局面,一时舆论大哗,误认为张自忠做了卖国求荣的汉奸。笔者在查阅档案资料时,看到当年的好多报纸抨击张自忠,痛斥其“卖国变节”行为。《武汉日报》1937年7月29日报道说:“今晨起平城门大开,市警保安队已在张节制下图现日计划燕北特殊化,张以冀察政委长及市长名义发表安民告示。”《申报》1937年8月3日报道:“京中某机关接31日平电,张自忠部入城之部队,多已改为保安队,每日晨昏均由日本人询话,张等已无主持能力,诸事皆由汉奸操纵,前途尚有演进。”《李宗仁回忆录》说:“‘七七事变’后,张氏仍在北平城内与敌交涉,因此舆论界对其攻击尤力,大有‘国人皆曰可杀’之慨。”
不过,此时的张自忠已在酝酿逃离虎口。《申报》1937年8月7日报道:“张自忠因外间纷纷谣传,渠与日方之关系甚形紧张,故已于今晨托病辞去冀察政务委员会代理委员长职,闻张已入医院。”日军步步紧逼,要求张自忠公开通电反蒋,遭到张的断然拒绝。张自忠认识到对日折中再也不能继续下去。
为摆脱日军控制,奔赴抗日前线,张自忠决意逃出虎穴。当年张自忠在济南接受《武汉日报》记者采访时,讲述了他逃离平津惊心动魄的经过,笔者经过整理还原了当时的经过:
张自忠辞职后,秘密潜入美国好友的住宅。可是三天后,就被北平伪公安局长潘毓桂侦知,派出警察将其住处四面围住,欲生擒张自忠。张自忠发现情形不妙,化装成洋人的厨师逃了出来,辗转躲到了北平西城一穷人家里,此人是张自忠当排长时同事的岳父。五天后,就见警察带日本人前来查户口,发现家中多出一人,便进行询问,主人说这是老家来的亲戚,糊弄过去了。午餐后,张自忠一身乡下人打扮,来到美国同仁医院躲藏。
连日来,日本人到处搜查,特别是外侨办的医院、旅社,更是检查的重点。张自忠看医院也非久留之地,于8月26日化装成一汽车司机,拉着外籍某要人(笔者考证应为美国著名学者福开森),驰抵门头沟,因有日军驻守,不得已又折回来到一教堂内隐匿居住。
9月1日拂晓,张自忠化装成菜农,与一个真菜农共同拉着一车菜,赶市售菜,欲乘机将菜车拉出西直门。但是看到驻守很多日军,连清华、燕京两座大学校园内也有日军把守,巡逻的便衣队盘查很严,没有机会混出城门,于是又回到城内。在路上,到处都在传说张自忠逃跑之事,他感觉更不能在北平久留。
9月3日,张自忠身穿孝服,头戴麻帽,化装成一个孝子模样奔丧。他骑上一辆自行车,在早晨6时就来到朝阳门,城门仅开启不到一尺,出城人非常拥挤,必须一一检查。当查到张自忠时,日军看到其是一地道的乡下人,又身穿孝服,感到晦气,便大声喝道:“快滚!快滚!”张自忠连忙骑上自行车逃出北平,行有大约50里路,天黑了下来,便住在一个小客栈里。
第二天一早起来向东北赶路,傍晚时分到达廊坊,看到满街都是日军,有的还与日妓饮酒取乐。张自忠在天津时,常与日本人应酬,每次宴会,都有日妓陪酒,他怕被识破,连忙改走小道,行走4天时间,来到了离天津还有18里路的北仓,此处也有日军检查,因为兵少旅客多,盘查得比较松。张自忠混过关后来到河北车站,丢掉自行车,改乘人力车经日租界到了法租界,中间检查也很严,张身上仅有的五角钱也被搜去,才予以放行。在天津法租界停留几天后,即乘坐英国人的小火轮离开天津,经青岛来到济南。
张自忠向记者说:“余因患肠胃病,食物即出,胃部隐痛,医生谓内部酸性过多,拟在济略事休养,即赴京晋谒中央当局,请命指挥旧部抗日。年来身处平津,因与日本人接触机会较多,故对敌之种种凌辱,亦更觉痛心疾首,现在全面抗战业已爆发,本人绝对服从中央命令,与敌周旋到底。外传余已做汉奸,实属误会,否则,余尽可在平津度逍遥生活,何以冒险来济。”张自忠谈至此,哑然失笑,继又喟然叹曰:“至于外传余为敌人做傀儡,来济图谋所谓‘华北自治’,更属绝对无稽,余为军人,负有前线杀敌之责,余本人在冯副委员长与宋军长指挥之下,嗣后只有抗战,聊尽职责。”
后在多方斡旋下,蒋介石任命张自忠为59军军长,重返抗日前线。张自忠率部参加了台儿庄战役,先战淮河,再驰援临沂,取得临沂大捷。1940年5月16日,已升任第33集团军总司令的张自忠在襄阳与日军作战中,壮烈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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