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是老友重逢
2018年08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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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国时冯谖弹铗,歌曰:食无鱼、出无车、无以为家。窃以为还缺一句,侧无书。
   仔细想来,出可以无车,也确实无车;食可以无鱼,虽然平生喜鱼;饮可以无酒,虽然平生亦喜酒。酒无论薄寡,无论清浊。但总是少点什么,因为没有书。
  那么可以如此总结:与其出有车,莫若食有鱼;与其食有鱼,莫若饮有酒;与其饮有酒,莫若侧有书。此中乐非他人可知也。
  近日新来一批书,书虽是新书,但仿若老友,与老友逢,其真乐也。
  内中有一卷,《汉书下酒》,其实不是写汉书,也并非专写酒,但那名字就可喜,这里面有个典故:苏舜钦字子美,豪放不羁,好饮酒。在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读书,以饮一斗为率。公使人密觇之,闻子美读《汉书?张良传》,至“良与客徂击秦皇帝,误中副车”,遽抚掌曰:“惜乎,击之不中!”遂满饮一大杯。又读,至“良曰:‘始臣起下邳;与上会于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抚案曰:“君臣相与,其难如此。”复举一大杯。公闻之,大笑曰:“有如此下酒物,一斗不足多也。”
  由此看来,汉书可以下酒,则这下酒物远胜土豆丝和花生米,直是志士之勇与君臣相得也,为苏舜钦一乐。
  予手中《汉书下酒》,多是文坛趣事、雅闻、君子之交。张中行、金克木、邓云乡施蛰存,诸先生赫然在册。又有闲情逸致、人情长短、名士风流,真一卷风流也。
  又一卷,冯骥才先生大作,看那神鞭如何继承中华绝学,看那三寸金莲如何扭曲人生,冯先生文章,就是一幅世俗长卷,在这长卷里有你我的影子。
  又一卷,王澍如何讲造房子,房子人人要有,房价人人承受,但房子之美则未必人人可见、可赏。这一卷书很是古雅,封皮很有质感,前面插页斑斑驳驳,凹凸有致,古藤贴在砖瓦间,砖瓦的隙缝里长出嫩草,书卷里透着文化气和烟火气。总的归纳,王澍是建筑界的江南派,在微雨江南,这样的景致只有王澍可以捕捉,也只有他才会在书里讲的这样透彻,这样纵横千古。
  又一卷,袁行霈先生的《蠡测集》,蠡测就是管窥,袁先生取名字与钱钟书先生取名字有同曲同工之妙,管锥编也是这个意思。袁行霈先生,也是老友,不曾相见的相识者。大学的文学史,前期学的是游国恩五大教授的,后期才相识袁行霈先生的,读文学史,有人谓之枯燥,犹若钱钟书先生读字典,局内人真个把玩不够。如读《汉语大字典》,在解释“把”字的意义时,林语堂先生用的例句是“把人杀死,把钱抢走”,而李格非教授的例句是“把方便让给别人,把困难留给自己”,你能说读字典无趣?可为之呵呵。
  又一卷,叶嘉莹先生《说阮籍咏怀诗》,叶先生乱世中奇女子,前两天为南开捐款闹的媒体纷纷扬扬,但莫若读先生几卷书。阮籍咏怀诗八十首,简单到极处,平淡到极处,但那简单平淡处又悲愤到极处。但读来幽幽雅雅还是很有韵味的,看他如何夜中不能寐,如何起坐复鸣琴,如何清风吹我衿,都是极平常语,奈何透露大情怀,醒我世人。现在人的生活,浑浑噩噩,饮酒辄醉,一醉天明,又何时夜中不能寐也?
  每一卷书的背后,都有一个素心人,素心人见素心人,岂非老友重逢乎!
  其中并非只人文大观,另有医学典册煌煌数十卷,静卧于慈萱六楼,以待来者。
  为一短文,布告天下,胜似浮一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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