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母爱
2015年05月12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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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立华
丈夫没了,她一人拉扯大两个女儿。后来,老大嫁到农村,生了两个儿子,儿子们陆续大学毕业,都没找到固定工作,老大两口背着一身债过日子,拮据得要命；老二大学毕业在城里安了家,小日子过得富足有余,便常接济农村的大姐。她很知足,老大老二两家轮着住。
那年秋天农活特别忙,她帮老大收庄稼,累得躺在炕上不想动弹,连饭都不想吃了。女婿说妈你多少吃点,她说吃不下不想吃。女婿从地里刚回来,浑身不是土就是草,累得瘫在炕上猛劲嘬着一根廉价烟,说:“妈,咱家就这条件,比不得老二家有鱼有肉,你就将就着吃点吧。”她不高兴了,“我什么时候嫌你穷了?”就这么吵了几句,她猛地起身走出院门。女儿女婿也没当回事,以为她一会儿气消了自己就回来了。可到傍晚了还不见她的人影儿,女儿女婿慌了,出门去找,有人说看到老太太拿着根绳子往后山去了。女婿当时吓得白了脸,后山林高草密,妈不会想不开找棵歪脖树上吊了吧?这么一说,大女儿哇的一声哭嚎起来,“我可就剩我妈了,她老人家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两人着急忙慌地沿着山路“妈妈妈”地叫着喊着找着,就见远处有一垛柴草在移动,走近一看,拾了半天草的老母亲蓬头垢面汗水直淌地佝偻在小山似的柴草下,两手死死抓着绳头,艰难地向前挪着步子。女儿女婿哭着接过去,“妈,你这是干什么?要拾草什么时候不能拾?我们还以为你……”老母亲长出一口气说:“孩子啊,你妈身子骨不行了,要在年轻时,这点柴草妈背着根本不是事儿,唉!老了,不中用了。妈能帮你们多干点就多干点,这个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眼下难点不要紧,这辈子的福在后头呢!”
冬天天冷,城里的老二说家里有暖气,让她到城里住。城里什么都要花钱,连用点水都得花钱!她很是心疼。住了些日子,老二在楼道里遇上邻居,邻居说你家什么时候养狗了?常见你妈提着个臭臭的垃圾袋出去。老二说,我家没养狗啊,别是什么东西放臭了吧?老二回家,见妈正在拖地,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一间一间查了个遍,就只洗手间闻着臭,“妈,洗手间什么味儿?怎么这么臭?”她用力拖着花架下面那块顽固的脏印儿,像是自言自语:“那个马桶一冲,好多水都白流了,那是钱呢!”老二再问,她才支支吾吾说她把大便拉在垃圾袋里了。能省好多水呢,她为自己辩解着。
老二知道老母亲穷日子过惯了,穷怕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妈你以后把洗衣洗菜的脏水攒起来冲马桶,一点儿都不浪费水。老二很快下楼到超市买了一个大塑料桶,搁在洗手间。她很听话,从此大便再也没有拉到垃圾袋里。只是有一次老二发现她在洗衣服时用力搓,一点儿肥皂都没用,还在那儿干搓,老半天才能洗一件衣服。老二说你不会多用点洗衣粉吗?她说那样得冲洗好几遍,太费水,反正她有得是时间。老二无奈地摇摇头。
那天,家里炖了排骨,那叫一个香!她吃了两块就不吃了,说吃饱了,又说,这几天觉得有点冻脊梁,下午我得回你大姐家拿个棉背心。老二说我下了班给你买件不就得了?再说,下午也没有到大姐村的车,等明天吧。她就没再坚持。等家里人都上班了,她东翻西找,找出一只保温桶,盛了满满一桶排骨汤外带剩下的三块排骨,用一包袱包好,拎着上了路。一路上走累了就在路边歇歇,抹几下额头细密的汗珠,重又上路。这个冬日太阳竟发出少有的温暖,她把包袱倒了倒手,想到大女儿和女婿贪婪地喝着从没喝过的香浓的排骨汤时,脚步不由地加快了许多。虽然两腿已麻两脚生疼,却丝毫没动摇她向前走的决心,五十多里路她硬生生给走了下来。
今年她已八十九了,耳聋眼花行动迟缓,什么都不能做了。她说送我到养老院吧,听说在那里老人们在一块还能说说话。
于是,养老院的门口从此又多了一个天天守望儿女的伛偻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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