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的乐趣
2016年04月12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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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樱
  一个幕布,幕布后面一群小学生正有次序地舞动着影人,或高或低,或跳跃或俯冲,或配合或独舞,根据表演配音,惟妙惟肖,诙谐有趣,台下的观众看得都入了迷……那个周末,我去参加作家进校园捐书仪式,仪式上趵突泉小学皮影社团奉上的节目,看得我意犹未尽,不由得想起儿时看皮影戏的场景,唤起我的美好回忆。
  小学生表演的这出皮影戏叫《我要上春晚》,讲述“羊羊宫殿”和“狼狼宫堡”参加春晚选拔赛,双方竞争激烈,给对方设置陷阱,想方设法不让对方被选上,中间发生了一连串啼笑皆非的趣事。该皮影戏糅合很多现代时尚元素,影人是卡通造型,用塑料制成,配音也很洋气,还有龚琳娜的神曲《忐忑》,在传统皮影戏基础上进行了改良,时代气息颇浓。
  小时候,我看得最多的皮影戏便是《西游记》,唐僧师徒去西天取经,有很多经典故事。看过很多遍,都不烦,每次看都是那样的有趣。那个年代,物质匮乏,不像现在的孩子选择空间大。后来,跟着大人赶庙会,我目睹过皮影戏表演,但只是走马观花,没有看过完整的表演,也是因为自己变得浮躁。
  皮影戏遍布各地,在湖南叫“影子戏”,北京为“纸窗影”,福建称“皮猴戏”,甘肃叫“牛窑戏”,宁夏为“唱灯影子”。为了了解济南皮影戏的发展历程,我特意请教过一位老艺人。据他口述,将皮影带到济南的人是李克鳌。他出身农民,跟从曲阜艺人张胜旺学习,张孤家寡人,后在李家养病,临终前嘱托他:“我在你家吃住,欠了你不少账,这些皮影人留给你,算是顶账。”此后,李克鳌成为邹县有名的皮影艺人。后来,鲁南地区闹灾荒,他带着家人弟子逃荒到济南,在趵突泉、新市场等地演出。解放后,他在人民商场建有皮影戏院,用两个儿子的名字福增、福祥合称命名,即“增祥茶园”。
  “一口叙述千古事,双手对舞百万兵。”近几年来,活跃在济南皮影界的是一对祖孙搭档,爷爷叫李兴时,为李家皮影第三代传人,孙女叫李娟。李兴时老人曾用三个词语概括皮影戏发展史:“老不死”、“假女人”、“没出息”。他的爷爷李克鳌三次患重病,三次都活过来了,被称为“老不死”;他的父亲李增福嗓音得天独厚,《盘丝洞》中七个蜘蛛精的声音,他能学出五种来,于是有了“假女人”的绰号;当年学艺时,师傅非常严厉,他经常贪玩,被父亲痛斥“没出息”。经过摸索,李兴时将牛皮皮影改成塑料制作,成本低廉且美观鲜艳。他独创的山东说唱,曾在香港一炮而红。此种唱腔是将八种乐器集中表演,手脚并用,手弹三弦、脚击打梆子、木鱼等,边说边唱。2012年,李兴时应邀到香港演出,《大明湖的蛤蟆》和《天兵天将》被安排为压轴节目,好评如潮。
  济南皮影戏的历史,不仅是时代变迁的缩影,也是文化发展的历程。“银灯映照千员将,一箱容下百万兵”,从艺术角度说,皮影戏的精髓不是表演,而是制作和说唱,是台下的工夫,后者凝聚的是传统文化的营养,是经过民间熔铸而成的手艺,像《东京梦华录》记载的,“影戏丁仪瘦吉等,弄乔影戏……不以风雨寒暑,渚棚看人,日日如是”。逢节庆之日“每一坊巷口,无乐棚去处,多设小影戏棚子”;制作影人,一雕一刻,一画一熨,都是心血的凝聚。皮影戏的最大乐趣在于演员隐匿在幕后,只闻声音,看不到神情和姿态,引人联想,而且,影人活灵活现,给观众带去视觉审美和精神享受。
  我想,这也是济南皮影戏的魅力所在:于细琐中感受传统的美好,在制作中抵达生活的优雅,拥有精神的净化和自由。想起艺术家黄永玉说过的一段话,有人问道:“你为什么爱民间艺术?”他回答说:“我是中国人,面对民间艺术,好像母亲在远古呼唤我们还在摇篮时期的感情。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很少人能不为其感动,因为谁都有过童年。”我悟到,皮影戏之所以能够勾连起我的记忆,是因为心底积淀的那个“情”字,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敬畏,对乡土的眷恋,这些都是人生的深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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