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牧
老王干了二十多年交警了,这回又让他到十字路口值勤,心里有点儿不太高兴。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让我去一线?
早上七点,他到了和平路十字路口,站到路中间。他就想,有红绿灯,大家按信号灯走就是了,怎么还得让一个人站到这里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站在那里,有点心不在焉。
一辆车不耐烦地摁动着喇叭,老王往旁边闪了一下,车从他身边疾驶而过,驾驶员嘴里咕噜了一句,“有病啊,挡在马路中央。”
老王脸上更难看了,他十分生气,“我有病?还不是被你们害的?”他迎着对面的车流举起了手,示意停车。车流停住了,前面几辆车紧急刹住,既莫名其妙,又显得有些害怕。这时,老王才发现,好好的绿灯,自己怎么就让停住了呢?他知道自己搞错了,全是被刚才那个司机摁喇叭气的。车都停下了,司机们并没有什么脾气,乖乖地等在那儿。老王心里稍稍有一些不安,毕竟自己指挥错了,慌乱之间,他做出了示意,让另外方向的车通行。这样,本来是等红灯的车就开动了,一辆驶向老王身边的宝马车司机朝着等在绿灯那里的车得意地瞥了一眼,一踩油门过去了。这一会儿工夫,老王心里突然就冒出了一个念头,绿灯!绿灯算什么?我让你停住你就得停住。他感到一丝儿快感。刚刚司机朝他摁喇叭的气儿也就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老王忙碌起来了。他不住地指挥着。有时,分明不用指挥,他也在那里指挥来指挥去,像是很卖力。一会儿又站在一边不动了,任你行或者停。反正,他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情,一会儿让车停下来,一会儿放走一批。
逐渐地,他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马路交警,他其实是一位指挥千军万马的兵马大元帅。这方小小的路口,就是他的点将台。
不久,有人反映,和平路口亮了红绿灯没作用,全凭值勤交警在指挥。既然这样,还设个红绿灯干什么?
在一次会上,领导就说到了这个问题,“最近,有群众反映,个别路口的交警不按红绿灯信号值勤,影响了交通,以后值勤时要注意点儿。”老王一听,好像说的就是自己,仗着资格老,也是下意识地就搭了一腔,“都按信号灯走,还要交警干吗?”他这一说不打紧,许多交警也跟着议论起来。
“就是,好多人不按信息灯行驶,没了交警更乱套。”
“特别是那些开好车的,像是了不得似的。开好车就可以违章?”
“信号灯设得不科学,有时亮半天绿灯没有车通过,就得靠值勤交警协调。”
老王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响应自己,他就端坐了一下,双手正了一下警帽,反而不说什么了。这件事没有议论出什么结果。但老王值勤却是更加随意了。到后来,和平路口几乎全凭老王指挥,即使绿灯亮了,有的车也不敢大胆通过,而是先去看看老王的手势。
老王也不觉得累,一下班回家,心里反而空荡荡的。这天,老伴说,“人家老刘退休了,比你才大一岁哩。你也早退下来,别去受累了。”老王一听,脸突然阴了下去,“哎,好好地,怎么能退休呢?你没听说,现在国家正在研究延迟退休年龄呢,说不定,我这一茬正好赶上呢!”说到这里,老王的印堂一下子亮了起来,“咱这辈子什么也没赶上,这回若真能赶上晚退休,那就好了。”
老伴疑惑地望着老王,“你这老头子,不是天天盼着早退休吗?”老王微微一笑,“我是故意那么说,我干得可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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