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12点多,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我涌进了医院旁边的自助餐厅。用人满为患来形容这里一点也不夸张,一上午的抽血化验和折腾检查,已经使我筋疲力尽,浑身瑟缩着,一句话也不想说。“你想吃点什么?”朋友问我。“素包子、热粥”,我回答道。
来这里吃饭的不外乎两种情况:给病号过来打饭的家属,来医院看病的病人。一碗红枣粥、两个素包,我漫无目的地吃着,只见我对面坐着一老伯,他年过七旬、表情严肃,脸上没有丁点儿笑容。一碗豆腐脑、一个白馒头。或许是发觉我在注视他,他放慢咀嚼速度,低了低头,稍后,又吸溜吸溜喝起来。我这才留意到,他是左撇子,不太利索,看样子是脑血栓半身不遂。他左手握着小勺,不住地抖动,我甚至觉得整个桌子都在颤抖。顿一下,他迅速地往嘴里扒拉;再停一下,他索性端起碗,仰脖,喝了个干净。他起身离开时,为了避免尴尬,我装作低头看手机,嘈杂的餐厅里,我仍能仔细辨听到他一脚轻、一脚重的声响,突然觉得一阵惆怅。
出门吃自助餐,从中很容易看出一个人的人品。当然,医院附近的自助餐厅是个特例,填饱肚子为主,氛围自然欢快不起来。那天外出开会,中午吃自助,时间一到,门外的人群就一窝蜂涌入。依旧是海鲜区域排起了长队。朋友说,咱不去挤油油,从那边随便找点吃的。当我们轻松落座后,抬头看见长队又长了一截,排队的人端着托盘,不耐烦地等着,又极力掩饰着自己的心情。
待我们吃到一半,对面来了一外地人,五十岁左右,盘子里除了窝头、煎饼、玉米,就是青青嫩嫩的绿叶菜,他是个自来熟,“过来开会,办了点事,就过了点,只剩下这些了。”我看得出,他是个糖尿病人,不能吃馒头,便把多出来的一杯酸奶递给他,“您别嫌弃,这杯酸奶没有动过。”他连忙说谢谢,略带不好意思。“我打胰岛素二十多年了,每次出门开会就为吃饭的事儿发愁,一口吃不好血糖就飙上去了。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装呢。”他边吃边说道。望着他大口大口吃着煎饼,我的心头飞起一缕不易觉察的感喟。
最叫我暖心的,是遇到那些带着父母过来吃自助餐的人,有一次在某商务酒店吃自助,邻座的女人妆容精致,举止大方,安排父母坐下后,她便去取餐。一趟又一趟,来来回回跑了很多次,只见桌上的碗盘堆成小山,她面前的筷子却静静不动。两位老人比较拘束,一看就是很少出门。“不着急,慢慢吃,不会有人撵咱们!”这句话我听得耳目发烫,有多少人能够抽出时间陪父母吃一顿自助餐呢?临走时,老人拿了两个橘子,东张西望地有所顾虑,“没事,拿着吧,没人看见。”女儿抢过去,帮她装进兜里。
这一幕使我想起近日《娘亲进京》那篇网文中年过七旬的老妪,儿子接她进京,她住进宾馆后说,“吃得真好,东西真多,随便吃不要钱。有个可漂亮的小闺女教我怎么取菜,我也吃不多,一样夹一点,许吃不许拿。要是来的都是大肚汉,这个旅社可就赔钱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被这场景治愈了!娘亲进城的一顿自助餐,蕴藉着多少酸甜苦辣,又跌宕着多少人生况味,叫人感慨万千。
吃自助餐,不在于在哪里吃,而在于你和谁一起吃;抑或是说,吃的过程中你看到了什么,想到了什么,又悟出了什么。吃饭也是一种修行啊,从此,我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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