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无言 人淡如菊
2018年03月27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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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诗人洛夫
   □袁忠岳
  诗人洛夫走了,他来济南开书法展时赠与的墨宝还在我的书房里悬挂着,而且它将会继续悬挂下去。那上面写的就是“落花无言 人淡如菊”。不知他是如何揣摩到我的处世心理的,我和他接触的机会并不多呀。
  记得最早还是1993年9月5日-8日重庆西南师范大学(现为西南大学)中国新诗研究所的“华文诗歌国际学术研讨会”上,他大概也是初赴大陆参加诗歌活动,小组讨论时我和他恰好同在一个分组,听他谈写诗的经验,“我往往是头脑里隐隐地先有一个旋律在。”他用右手食指轻轻转动着往上一指,给我留下深刻印象,明白诗句的诞生和乐句的诞生原来是相仿的。那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
  在济南洛夫书法展上是与他第二次见面,头发已花白。
  2006年5月“新世纪十佳青年女诗人”从济南到福建晋江举行第二阶段会议,我也同去,在那里又见到洛夫。他和夫人陈琼芳一起与会,那时他的头发就全白了。
  洛夫从1988年第一次回乡探亲,到不久前,先后二十几次来往于海峡两岸,为中国台湾和大陆两地诗歌与书法交流起到了互相借鉴、携手共进的桥梁作用。
  他的诗对华语汉诗的影响是巨大的。在台湾他被称为“诗魔”,即有横空出世、惊世骇俗之意。他参与创办并任总编的诗歌同仁刊物名为《创世纪》,就是要在诗歌界另辟一个世界。那时他高举反传统的大旗,热衷并鼓吹超现实主义创作,其代表作就是《石室之死》。此诗一出,一片哗然,众说纷纭,毁誉并存,类似当年大陆朦胧诗所引起的全文坛激烈争论的情景。其实,此诗是他在金门石洞里经历炮击时生死体验的结晶。诗评家龙彼德在《洛夫评传》中对该诗有具体细致的分析,我曾为这本评传写了一篇简论,题为《把洛夫放在手术台上》,发表在1996年《黄河诗报》5-6期上。我是这么介绍龙彼德的分析的,“这首诗的核心思想是‘人’,由此归纳出与人的生活有关的生存、死亡、宗教、社会、艺术等16个方面的问题,还用图表画出以‘人’为中心的放射性结构。最后,从现实中‘人’置下端的‘人、神、兽’倒三角关系与理想中‘人’置上端的‘人、神、兽’正三角关系的比较上,进一步阐释了《石室之死》所蕴含的深刻的人性内容。”尽管诗是晦涩难懂的,但经过龙彼德的解剖式分析,还是可以领会、理解并认同的。
  洛夫的诗歌之路并没有沿着《石室之死》的方向一直走下去,有人说他由西向东回归了。其实,他只是向自我回归,确认写诗是自由的,只有写出自己从生命和人生经历中获得的体悟才是最重要的,不应该被什么主义流派等框框自我束缚。对年轻时的气盛冲动他自觉好笑,据写《<漂木>论》的叶橹说,“后来诗人想改写它(指《石室之死》)也只能遗憾地放弃了”。因为“不同的年代和不同的年龄、不同的心态,对于诗境的进入和体验,对生命的感悟,都会呈现出迥异的方式和形态,所以洛夫最终放弃了改写的念头,更是一种明智的选择。洛夫在《石室之死》中留下的遗憾,他以《漂木》的写作来弥补了”。
  所以,三千余行的《漂木》就成了洛夫创作后期最重要的长诗。它动笔于2000年,2001年元旦在台湾《自由时报》副刊连载。2004年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出版,2006年底又有北京国际文化公司出了大陆版。
  洛夫一生有两次“漂”的经历,第一次是他21岁从大陆漂到中国台湾,第二次是年过古稀从中国台湾漂到加拿大。第一次漂是社会动荡的逼迫,是被动的;第二次是自己的选择,是自由的。至于漂的“木”,只是用来借代的意象,西方某哲学家说人就像石头被扔到这世上来,在诗中取代这石头的就是“木”了。据叶橹说,洛夫曾打算把这首诗定名为“漂灵”。这说明“漂木”是有生命、有意识、有感情的,能感觉,能思想,能参悟。其实,每个人来到世上都是来“漂”的,或被动,或主动,而且是从生命的开头一直“漂”到生命的结束,由此需面对“漂”的过程中所遇到的种种现实的或虚幻的问题。这部《漂木》就是洛夫对宇宙中人类各种问题的思考与解答,叶橹的《<漂木>论》对此有全面深入细致的分析,这儿就不赘述了。
  今天,诗人洛夫又“漂”到另一世界去了,他又会有什么样的体会与领悟呢?无人知晓。特以此文祭奠诗人。
  (本文作者为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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