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星堆3号祭祀坑新出土的铜顶尊跪坐人像。

▲ 三星堆考古发掘现场3号坑成功提取青铜眼形器。

▼ 三星堆出土的金杖(局部)。
据报道,自3月20日三星堆新发现六座祭祀坑以来,三星堆遗址考古持续上新。截至目前,六个祭祀坑已提取出土象牙、青铜器、金器、玉石器等重要文物534件及残破文物碎片近2000件。新出土的青铜器有青铜眼形器、铜顶尊跪坐人像、扭头跪坐人像、铜铃等,玉器有琮、凿和有领璧等,金器有金面具、鸟形金饰、带饰、树叶形挂饰以及圆形箔片等。咱们一起来看看这些上新的文物。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张向阳
大量青铜眼形器
考古史上的奇观
5月30日,三星堆遗址考古发掘现场,3号坑成功提取了一件青铜眼形器。该青铜器长53厘米、宽15厘米,平面呈三角形,中部有外鼓的眼珠。
眼形器是三星堆文明中特有的器形,极具特色和代表性。发掘人员介绍,按照1、2号坑中的发现,眼形器有一体的,整体呈菱形,也有二分或四分的,呈三角形。5月30日提取的青铜眼形器是一件二分眼形器,与之对应的一半被叠压在其下方。
据3号坑发掘负责人徐斐宏介绍,这是3号坑目前出土的第三件眼形器,整个3号坑内还有约几十件类似器物,因有的初露头角,目前还未进行统计。
据了解,早在1986年,三星堆2号坑曾出土眼形器71件,其中包括四分、二分及整体形态。有学者认为,眼形器的大量出土,再次说明“眼睛”这一意象在古蜀人的精神世界中有特殊地位,说明了古蜀人的“眼睛崇拜”。
一般认为,“眼睛”文化发源于西亚或埃及,源于草原民族相信眼睛有避邪功能的信仰,考古发现古代埃及第十八王朝(公元前1550年至公元前1307年)时期的蜻蜓眼玻璃珠,是目前世界上发现最早的“眼睛崇拜”的文物。然而,考古发现,遥远的史前时代,中华大地上已存在“眼睛崇拜”现象。许多先秦礼器上雕刻着大眼睛,四川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中还出土了黄金、青铜制作的眼形器。眼形器是三星堆文明中特有的器形,极具特色和代表性。三星堆文化距今已有5000至3000年历史,这说明中华大地上早已有与古埃及同时,甚至更早的“眼睛崇拜”习俗,而且已经有了礼制化的表达。而传说的“二郎神”三只眼、各地的“眼神娘娘庙”等则是这种习俗的延续。
眼睛在古人心中有独特的神秘性和威慑力,可以用来辟邪、祭祀。三星堆如此繁多的青铜眼形器出土,可谓考古史上的奇观。三星堆博物馆副馆长朱亚蓉多年前曾著文谈到这些眼形器的使用方法:“从眼形器构造上发现,所有眼形器都有穿孔。可见,在使用时应是捆绑或者用钉载在其他物体上的。尤其是铜眼泡,成双成对,不垂直于平面,而是向两边倾斜作放射形状。很可能曾经安装在一个泥塑或者木塑的立体造像上。”固定后进行祭祀或者用来辟邪,这可能就是眼形器的使用方法。
铜顶尊跪坐人像
见证与商王朝密切关系
近日,一件出土自三星堆3号祭祀坑的青铜器重器也隆重亮相,它就是通高115厘米,位于3号祭祀坑南部的铜顶尊跪坐人像。
这件将人与尊组合为一体的大型青铜艺术品在中国与世界均属首次发现,可以说是“此次发掘中最重要的文物”。顶尊跪坐人像由上下两部分组成,上部为一件55厘米青铜大口尊。尊,古代用作酒器,在祭祀活动中体现敬重、推崇。
铜尊口沿内侧有短柱,肩部焊有精美的龙形装饰;下部则为一呈跪姿、双手持物于身前的高60厘米铜人。
三星堆遗址考古工作站站长雷雨坦言,湖北、湖南、重庆东部、陕西南部等地都曾出土带有中国南方特色的青铜容器。其特点是把中原地区的青铜尊、罍加以改制,形成南方特色的青铜礼器。这一点说明三星堆和这些地方都曾有密切的文化交流。
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认为:从青铜顶尊人像的姿势来看,显然是在祭祀中或者是正供奉神灵的一个姿势,该文物对于研究三星堆宗教信仰、三星堆和商王朝关系,是非常重要的器物。
“之前出土一个高15厘米的小人,头上顶着一个商王朝的铜尊,但这个起码是1.1米以上的高度,比之前要大很多倍。人跪着,头上顶着尊。我们知道三星堆有很多铜人,其中最大的可能是蜀的国王,同时也是最大的祭司,其他那些大大小小的铜人应该是参加重要祭祀的各个部族的首领。但是这件文物完全不同,铜人顶着的是商王朝发明的青铜礼器。他把它当作很尊崇的东西顶着,这是一个证明古蜀国和商王朝密切关系的证据。”中国考古学会理事长王巍说。
王巍认为,诸如此类新器型的出现,将丰富人们对三星堆遗址及其祭祀体系的认识,通过对出土器物造型的分析,人们可以更加具象地了解祭祀场景。三星堆这个地方究竟怎么进行祭祀?祭祀场景是怎样的?这些青铜器有怎样的作用?或许可以从这件青铜顶尊人像中找到线索。可以说,铜顶尊跪坐人像再现了古蜀祭祀的隆重场景,也折射出古蜀文明祭祀的精神世界。
此外,四号祭祀坑还出土青铜扭头跪坐人像,这次出土的青铜扭头跪坐人像呈跪坐姿态,双手合十,头扭向右侧,头上还连接了一个长条形铜器,这是三星堆遗址首次发掘出土该类型的青铜人像。据了解,4号坑内还有两件造型、体量一模一样的青铜人像。考古人员推测,三件人像可能是成套组合器物。
青铜鼓铜铃大石磬
三星堆礼乐初现?
5月30日,8号坑内,一件形似喇叭的铜器在泥土中露头。它的边缘穿孔,中间有朱砂填涂,考古发掘人员推测,这件形似喇叭的器物,或许是一只铜鼓。
在这件疑似青铜鼓的旁边还发现了一件铜铃。此前,类似的铜铃曾在该区域集中发现了八件。
王巍认为,此地出土的铜铃十分值得关注。他介绍,我国境内发现最早的铜铃出土于山西陶寺遗址。“铜铃的制作与兵器、工具不同,它是内范、外范合铸的工艺。这种结合铸造的工艺,是后来青铜容器铸造的先驱。”殷墟时期,铜铃演变成为铜铎,与鼓、磬等成为编组乐器。
考古发现,黄河中下游流域从新石器时代中期就存在铜铃,在4000多年前的陶寺遗址中,出土了四件铜器,铜铃、还有铜齿轮形器、环各一件和一块铜器残片,这类铜器都属于乐器或装饰品,而不是工具或利器。这些铜器的制作方式明显具有中原早期青铜器文化的特征。研究表明,陶寺铜铃可能是迄今所知年代最早的完整的复合范铜器。它的出现,说明中原地区在龙山时代可能已掌握了复合范铸造工艺,为青铜礼器群的问世准备了技术条件。以复合陶范铸造青铜礼乐器,成为中国青铜文明的标志性工艺。
除了青铜鼓和铜铃,此前在8号坑西北角曾出土了几块石板。最初,考古队员以为是建筑材料,但经过一段时间的拼合,石板给大家带来了惊喜。通过拼接,专家们惊讶地发现,拼合的石板或许是一件长度达1米、宽52厘米、厚度4厘米的石磬,表面打磨平整,其中间有孔,可供悬挂敲击,目前该件仍然残缺,等待进一步发掘研究。它或为中国目前发现的最大一件石磬。此前,在金沙遗址、山西陶寺遗址都发现有更早或者是不同时期的石磬。这件石磬比在陶寺遗址发现的年代晚但更加规整。
专家推测,这极有可能是古蜀人在祭祀活动中乐器集中堆放的位置。铜铃、铜鼓、石磬……或许,3000多年前三星堆人的礼乐体系,正逐步呈现在世人面前。
青铜锈保护了丝织品
目标是找到文字痕迹
继今年3月首次从三星堆遗址提取出丝蛋白后,考古工作者又通过检测1号坑至6号坑提取了逾百个样本,在2号坑和6号坑中再次发现纺织物的遗痕。1号坑和2号坑的发掘时间早至1986年。时隔35年之久,还能提取到纺织物的痕迹让人非常震惊。
8号坑出土的一件青铜残片上附着的丝绸实物残留,经纬组织非常明显,表层有一层类似于涂层的附着物,尺寸为1.8厘米×0.8厘米,是目前三星堆发现的最明显也是最大面积的丝绸残留物。
丝织品是三星堆大发掘中最激动人心的发现,据考古人员介绍,丝绸实物残留之所以能保留下来,主要是因为青铜器为它提供了一种生存条件,就是青铜器的锈蚀物有抑菌作用,青铜器上的铜离子对纺织品起到了保护作用。所以它在青铜器上保留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大。
中国丝绸博物馆副书记、纺织品文物保护国家文物局重点科研基地主任周旸介绍,三星堆是四川首次发现“丝”的地方,且发现于祭祀坑,与之前在其他地区遗址、墓葬的发现不同。遗址代表现实中的生活场景,现在找到的丝绸残留物存在于高层次的祭祀坑,说明三星堆人将丝绸的功能提升到了精神层面。
专家介绍,三星堆遗址出土的丝为桑蚕丝,与河南荥阳5000多年前的汪沟遗址相同。蚕即天虫,沟通天地,启迪生死。中国丝绸或许诞生在早期天人合一的文化背景下。
目前三星堆还没有发现任何文字符号,但专家在1、2、4号坑中都发现了大量的朱砂。目前还无法判断这些朱砂是作为祭祀品抛洒到坑里的,还是作为书写材料写在坑中丝织品上的。据专家推测,这些文字或符号或许附着、书写在漆器、木器、丝绸上。也就是说,丝绸或是古文字的物质载体。在此次考古中,周旸团队的目标是在三星堆寻找到文字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