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七卡巧果
2015年08月12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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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芳
儿时的七月七,有期盼,有梦想,有憧憬,有好吃的花果子,还有夜晚那么安静的一刻,躺在院子里的草席上,目不转睛地遥望着璀璨的星空,耳畔是老人们娓娓叙来的古老又美好的故事,皮肤上划过的是老人家手摇蒲扇送来的轻风,手里不停地把玩着脖子上挂着的花果子……
上世纪七十年代,七夕就叫七月七,没有情人节之说,也没有什么穿针乞巧、蜘蛛应巧、拜七姐之类的风俗,我们所能做的,只有卡小果、穿小果。
早在初夏麦子上场时,姑娘媳妇就为七月七卡小果做准备了。她们在麦堆上掐一节一节又粗又直的麦秸,一把把绑起来,回家用水浸泡软了,然后用指甲一根根豁开,上山干活时,姑娘媳妇们书包里装着麦秸,歇息时凑在一起编“老鼠屎”。闹不清为什么叫用麦秸或正面或反面编出的像棒槌样式的物件为“老鼠屎”,大概是取其象形的叫法。用一根麦秸做中心轴,豁开的麦秸就在这轴上两头穿,一节麦秸穿完后,编出的“老鼠屎”比花生仁要稍大点,一根轴上能编八九个。
编好的“老鼠屎”好好收藏着,等到七夕前几天,姑娘们拿出一串串“老鼠屎”,用“饽饽靛”(过年点饽饽的红黄绿三种染料)调出各种颜色,将一串串用麦秸编的老鼠屎分别染上五六种颜色,晾干待用。
对小孩来说,每个传统节日的盼望就是吃和玩,七月七这个节日我们比母亲记得更清楚,清早一爬起来就嚷着叫母亲卡小果。母亲用糖精和水,泡上一个细玉米面引子把面发上,那时穷,没有像现在这样用鸡蛋、花生油、酵母、白糖和面卡巧果,用糖精和上甜丝就不错了。
家家户户都在用糖精水发面卡小果。家家要卡一些巴掌大的小果,更要卡一些只有花生果那样大的,目的就是要给孩子们串起来玩。
夏天高温,发面后一个小时就开了,母亲刚把面板拿到炕上,我和妹妹就急忙跳上炕搓揉面,各自揪下一小块在面板上揉,揉匀了,搓成长条,母亲和的面团很硬,按在小果卡里一般不黏粘,面软的话就得往卡模子里撒干面粉了,按完一版,在面板上一磕,就出来各种形状的小果了。小果卡都是祖传的梨木卡,现在我把母亲和姥姥家里的十几把小果卡都收藏了,如同收藏我儿时的记忆。
妹妹喜欢磕大一点的小果,那些鱼啊篓子狮子的模型都很大,一会就磕一箅子,而像铜钱那么大的用来穿成串的小果子,就由我来磕。要把面团搓成很细的长条,一个个往里按,是个慢工。
母亲说,卡小果不能在一个壳娄里按两块面填满,那样磕出来的小果必然是两半,必须揉匀了才能往卡里按。全家动手卡小果速度很快,母亲高兴得唱着顺口溜:“狼打柴,狗烧火,小猫洗手卡巧果。”
锅温热了,母亲边往往锅里放小果边传授经验,要先把有花纹的一面放在锅底下,如果把背面先放在底下,小果受热一鼓起来,花纹就不清楚了。控制好火势的同时,要勤翻,防止时间长煳了。
母亲烙小果的时候,弟妹急得围着锅台转,我则把针线笸箩拿出来,把五月时节用麦秸编的染色“老鼠屎”和彩色布条准备好,准备穿小果。
第一锅小果一出锅,带着热气,吃起来还是软的,要不一会凉了后就硬了。我们都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先把一锅大的吃了一半,第二锅铜钱大小的也出锅了。我和母亲开始穿起了一串串小果,我用针线先穿七八根小布条,再穿一个小果,接着穿一个麦秸编的红色的“老鼠屎”,再穿一个小果,再穿一个绿色的“老鼠屎”,“老鼠屎”的颜色要间隔循环,这样一长串小果悦目欢心。
满街都是舞动着小果鞭子的小孩,在比赛谁的小果串得长,串得长的自然骄傲无比,以胜利者的姿态幸福好多天。玩够了就一个个啃掉了,回家时常常只剩下一串蒜秸和方块布,只有那些有心的小女孩舍不得吃,把玩一天后,就挂在大镜子的两个系绳的钉上,垂下来倒影在镜子里,像两条龙尾。
到了夜里,乘着微凉的风,我和小伙伴跑到葡萄架下蹲着,要听牛郎织女对话。我妈喊我了:“死闺宁,你们都在这蹲着干什么?”我说:“悄悄的,我们老是听不见织女姐姐说话呢。”我妈拉我走:“在炕上躺着悄悄的,一样能听见。”于是我躺在炕上,在想象的童话中走进梦境。
多年之后,当我读到“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一种磁性的伤感袭上心头,想起小时候听天语的童话,想起我在时光里箭步如飞消耗的光阴纹络,我总是辜负着那些好时光,那些节日里的小欢喜。
如今,各种玩具充斥在小孩的哭里笑里睡里梦里,还有哪一个小孩会为得到一串小果而兴奋不已?七月七日人们懒得卡小果,到集市上去买一串给孩子玩,但是穿小果用的麦秸编的“老鼠屎”已绝迹多年,而是用最细的高粱秸剪成一寸长间隔开每个小果,无论如何也没有当年“老鼠屎”穿的小果漂亮了。
我喜欢民俗浓浓的节日,总是带着无限喜庆的色彩,那么似水流年。我喜欢民俗里的脚踏实地,比纸上谈兵更动人,因为生活不是金石裂帛,而是花好月圆时的大俗与大雅。这些雅俗的小欢喜都遗落在时光的梦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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