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在伦敦切尔西,几位上了年纪的退休军官结伴来到一处投票站。
自1973年加入欧盟的前身欧洲共同体以来,英国始终与欧盟“同床异梦”。1975年英国就搞过一次“脱欧”公投,结果是“留欧”。接下来的几十年,英国一直游离于欧洲一体化之外——未加入欧元区,也非申根协定缔约国。英欧关系走到今天,也是一种必然。
本报记者 赵恩霆 整理
20世纪60年代
两次申请入盟被拒
历史上,作为一个孤悬欧陆之外但又实力雄厚的岛国,英国始终对欧洲大陆保持一种优越感,奉行所谓均势外交,即“光荣的孤立”。英国前首相丘吉尔曾宣称,英国与欧洲的关系是“和”而非“的”,“我们不是他们的一部分”。
二战后,欧洲一体化思潮开始朝实质化方向推进。起初,这一进程中有英国的身影。1946年,丘吉尔曾提出“欧罗巴合众国”概念,并于1948年与法国、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签订了旨在防范德国的共同防御协定——《布鲁塞尔条约》。这是二战后成立的西欧首个军事联盟组织,但随后的英国对参与欧洲一体化进程变得消极起来。
1950年,时任法国外长舒曼提出了“欧洲煤钢联营计划”,法国、意大利、比利时、荷兰、卢森堡及德国(联邦德国)于1951年签订了《巴黎条约》,第二年欧洲煤钢共同体正式建立。
煤钢共同体是欧洲历史上首个拥有超国家权力的机构。成员国首次将部分主权让渡给一个独立于成员国的高级机构来行使。其实,煤钢共同体成立前,煤钢联营六国曾邀请英国作为联系国参会讨论,但英国主张自由贸易,反对成立类似关税同盟的组织,同时担心新组织会滑向超国家权力机构。
撇开英国,六国又在1957年签署《罗马条约》。第二年,六国组成的欧洲经济共同体和欧洲原子能共同体成立。受此影响,英国随后在1960年与葡萄牙、奥地利、瑞士、丹麦、挪威、瑞典签订《斯德哥尔摩公约》,成立欧洲自由贸易联盟,大有与煤钢共同体等组织对着干的意味。
然而,无论是人口、经济总量,还是贸易规模和贸易关系,英国组建的“小联盟”都不敌西欧六国的“大组织”,它从“小联盟”的获利根本无法抵偿与“大组织”的贸易损失。英国不得不做出选择。
1961年,南非脱离英联邦,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英国放弃“固守英联邦”的传统思维,转而寻求加入西欧六国“组群”。这一年,英国保守党麦克米伦政府首次申请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
然而,在时任法国总统戴高乐看来,英国加入势必会挑战法国的主导地位,进而影响法国对欧洲事务的领导。而且,一贯强调独立自主的戴高乐主张“欧洲人的欧洲”,不喜欢美国借美英特殊关系插手欧洲事务。因此,法国当时拒绝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
1965年,法意比荷卢德六国签署《布鲁塞尔条约》,决定将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原子能共同体和欧洲经济共同体合并,新的欧洲共同体于1967年正式建立。这一年,英国工党威尔逊政府再度申请加入欧共体。不过,这次仍被戴高乐拒之门外。虽然再败,但对英国第三次申请并最终加入起到了一定促进作用。
入盟两年就公投
拒绝申根协定和欧元
1973年,英国保守党希斯政府申请加入欧共体。这次谈判很顺利,英国在当年就与爱尔兰和丹麦一起加入欧共体。不过,当时英国国会仅以微弱优势通过“入欧”决议,反映出英国对欧共体的态度充满不确定和不信任。
从那时起,英国的“疑欧心理”延续至今,导致英欧关系并不稳固。早在1973年加入欧共体前,英国工党就批评希斯政府未经英国人民同意便申请入欧,并支持一项“由全民公决来决定英国入欧条件”的修正案。
在1973年的竞选大会上,时任工党领袖威尔逊保证如果当选,将“通过一次全民公决来批准重新谈判的条件”。随着工党在1974年英国大选中获胜,与欧共体的重新谈判在当年4月开始,并于1975年3月达成协议。
随后,工党政府决定兑现竞选承诺,在1975年6月5日将重新谈判达成的入欧条件交付全民公决,即“退欧”公投。最终公投结果显示,67%的选民支持英国“留欧”。
这次公投后的10年里,作为成员国的英国与欧共体相安无事。1985年,法国、德国、荷兰、比利时和卢森堡在卢森堡边境小镇申根签署《逐步取消共同边界检查协定》。这一又被称为《申根协定》的规则,成为折射英国内心深处对欧心态的一面镜子。
《申根协定》问世后,欧盟绝大多数成员国陆续加入,连冰岛、瑞士、挪威等多个非欧盟成员也纷纷加入,现有26个国家构成了申根区。欧盟成员国中,除了罗马尼亚、保加利亚和塞浦路斯尚未履行该协定外,只有英国和爱尔兰在申根区之外。这意味着,英国始终坚守着边境管制。
1991年底,欧共体首脑会议通过《欧洲联盟条约》,即《马斯特里赫特条约》,决定将欧共体改称为欧洲联盟。作为欧盟一体化的另一重要内容,欧元在1999年1月1日正式发行,并于2002年1月1日起正式流通。目前,19个欧盟成员国构成了欧元区。
英国虽在1990年加入了当时的“欧洲汇率体制”(欧元区前身),但为了确保经济主权和英镑地位,英国在1992年退出“欧洲汇率体制”后始终没有加入欧元区。
近年来,欧盟逐步推进财政联盟、银行联盟和开征金融交易税等一体化进程,涉及更具实质性的主权让渡问题,而这是英国所抗拒的。从2011年到2015年,英国分别拒签欧盟《银行业联盟》和《欧洲经济货币联盟稳定、协调和治理公约》,无视德法对被视为《欧盟宪法条约》简化版的《里斯本条约》的修改提议,并拒绝征收金融交易税。
卡梅伦打错算盘
“脱欧”越发像真事
英国重提“脱欧”的一个重要推手,是成立于1993年的极右翼英国独立党,退出欧盟则是该党最重要的主张。独立党在2009年首获欧洲议会席位后,又在2014年5月成为欧洲议会中英国第一大党。
独立党横空出世,动摇了过去100多年来英国以保守党、工党、自民党为主的政治版图。与之伴随的,是其“脱欧”主张被越来越多的英国民众所接受。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之后,随着在野党势力增强,英国与欧盟“过节”渐多,英国执政的保守党民意支持率大幅下滑。
为了捞取更多政治资本、获得更多选票,平息党内“疑欧”争执,英国首相卡梅伦不得不将“脱欧”话题摆上台面。2013年1月,卡梅伦在就英国与欧盟关系前景发表讲话时承诺,如果保守党赢得2015年大选,他将在一年内批准所需法律,制定与欧盟关系的新原则,并就“脱欧”问题举行全民公投,预计在2017年底前举行。
卡梅伦去年5月成功连任,也不得不兑现承诺。去年11月10日,卡梅伦首度发表演讲全面阐述英国“留欧”的四项条件:确保欧洲共同市场对英国等非欧元区国家一视同仁；增强欧盟竞争力,减少对成员国经济的束缚；允许英国不参与欧盟政治一体化进程,增强欧盟成员国议会的权力；控制欧盟进入英国的移民,减少对欧盟人口自由流动原则的滥用。
卡梅伦说,如果欧盟能满足这些条件,他将全心全意推动英国留在“改革后的欧盟”。英国“摊牌”后,欧洲理事会主席图斯克在今年2月2日发表公开信,针对英国希望欧盟改革的诉求,就移民福利、成员国议会权力、欧元区一体化等内容提出欧盟改革倡议,以“说服”英国继续留在欧盟。
2月19日,经过马拉松式会谈,欧盟与英国当晚就欧盟改革达成协议,同意英国在欧盟中享有“特殊地位”。第二天,卡梅伦就宣布,“脱欧”公投提前至今年6月23日举行,以期利用与欧盟达成改革协议释放出的积极信号,推动英国民众选择留在欧盟。反过来,也可为英国在与欧盟的改革谈判中争取主动,尽可能使英国利益得到保障和最大化。
一心“留欧”的卡梅伦原计划靠公投压制党内外“疑欧”风潮,并没意识到“脱欧派”真能成什么气候。但近年来,欧债危机后遗症,以及来势汹汹的难民潮和随之衍生出的安全威胁,造成英国经济负担加重、社会福利支出增加以及治安形势严峻等问题,越来越多的英国人开始倾向“脱欧”。
如果说几个月前卡梅伦还有十足把握英国不会离开欧盟,那么现在可没有人敢打包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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