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
那年,十七岁的我是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父亲带着我踏上了东去的列车。从德州到潍坊,坐普通列车不过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于我,却是平生最远的一次旅行。
那是夏天夜晚时分的列车,车厢交接处的“咣当”声不绝于耳。我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点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更多的却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和担忧。
去潍坊,并不是旅游,而是去参加招工前的一次培训。大概有四十几天的培训课程,可我知道,培训完之后,我就要在那里就业,之后落地生根,从此便成为故乡的一个过客。
我的伯父住在潍坊,也是我此次投奔的地方。车到潍坊,已是子夜时分。父亲说,晚上没有公交车,再说车站离伯父家不太远,走着就到了。于是,父亲背起行李,走在前面。我提着一个小皮箱,跟在父亲身后。
二十五年前的父亲还很年轻,他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在柏油马路上回响,我需要快走才能跟上他的步伐。父亲将走过的路的名字告诉我,我是路盲,记不住路名,更分不清方向。走到一座商场前,父亲乐呵呵地告诉我:这叫大华商场。以后你挣了钱就可以在这里买衣服了。可是,那样富丽堂皇的商场,在我的感觉里,是那么遥不可及。那一刻,我很想哭,想对父亲说:我们回家吧,我不要所谓的美好生活,我只要和你在一起相依为命。但我知道父亲把我送到潍坊的良苦用心,我不能伤他的心。
父亲陪我在潍坊住了三天后,他就要回家了。父亲走时我执意送他,父亲说,那就不坐公交车了,说着话一会儿就到车站了。
走到大华商场的时候,父亲说什么也不让我送了。我站在原地,看着父亲的背影义无反顾地向前走,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很想大声地喊住父亲,像小时候一样再扑进他的怀里。可是,父亲没有回头,我终是没有喊出声……
时光就是这样,经历着的时候感觉很漫长,但回头看时,不过一瞬间。如今的我早已在潍坊有了幸福的家,其间的坎坷磨难,也没有了细究的情怀。只是,在我离家若干年后的一天,不经意间听到父亲的一段话:“那年送老二去潍坊,我离开时老二非要送我去车站,走到半路我就不让她送了,把她一个人舍在那里,我心里难受啊。我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走不成了……”
那一刻,我再一次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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